舞台之上,混乱已臻极致。
李四特的手距离陆嫣然的手腕仅剩寸许,他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体内纳米暗金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气态金属盾】在皮肤表层形成致密的防护层,【湮灭指】的暗紫光芒在指尖吞吐不定,准备随时撕裂任何敢于阻拦他的存在。
陆嫣然如同受惊的幼鹿,精致的脸庞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因后退而几乎失去平衡,尖叫声刺破了枪声与怒吼。
张天豪在一旁“奋力”表演,试图阻挡却又“力不从心”。
张大帅则在与一名“试图制服”他的安保人员“搏斗”,巧妙地用身体阻碍着其他异能者靠近舞台的路径。
一切都按照李四特被迫修改后的计划进行着,混乱是他最好的掩护,只要抓住她,冲出重围,与外围制造骚乱的巴尔克里应外合…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极限的刹那——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并非真正的时空停滞,而是一种…氛围的、动作的、声音的…集体凝滞。
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李四特超越常人的感知。
那充斥耳膜的枪声、尖叫、怒吼、玻璃碎裂声…如同被骤然抽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频的、令人心悸的嗡鸣,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仿佛源自每个人的颅骨内部。
紧接着,李四特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台下,那些之前还在惊慌躲避、或举枪射击、或试图维持秩序的宾客与安保人员,他们的动作,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齐刷刷地停滞了!
一个正弯腰试图钻到桌下的富商,保持着那个滑稽的姿势,不动了。
一名扣动扳机的警卫,手指僵在扳机上,眼神却已失去了焦距。
就连正在“搏斗”的张大帅和那名安保,也维持着扭打的姿态,定格在原地。
张天豪脸上那夸张的惊恐表情,也如同面具般凝固。
整个喧嚣鼎沸的宴会厅,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内,陷入了一种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只剩下背景音乐,还在无知无觉地流淌着悠扬的古典乐章,与这凝固的画面形成了无比荒诞的对比。
李四特的目光急速扫过。
他看到了那个角落——一个之前无人注意的侍者,趁乱偷偷端起一杯本该供应给贵宾的“晨曦”情绪饮料,正贪婪地仰头灌下。
而此刻,他也如同其他人一样,保持着仰头畅饮的姿态,僵立不动。
他还看到了混乱的主桌上,那些之前品尝过“晨曦”的政商名流,同样陷入了这种诡异的停滞。
而唯一没有动作停滞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
李四特猛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陆嫣然。
她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忘记了后退,忘记了尖叫,只是瞪大了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台下那一片如同雕塑般凝固的人群。
就在这时——
“嗡——”
那低频的嗡鸣声陡然增强,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外,红彤彤的落日,骤然变得无比刺眼!
那不是正常的明亮,而是一种带着金属质感、灼热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强光,毫无阻碍地穿透玻璃,将整个大厅映照得一片惨白!
在这超出常理的强光照射下,那些僵立不动的人们,脸上开始浮现出一种统一的表情——那不是痛苦,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极致空洞的迷醉。
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涣散,仿佛看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神迹,沉浸在无与伦比的极乐之中。
然后,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这些身份显赫的权贵、训练有素的警卫,无论之前处于何种姿势,都开始缓慢地、却又无比同步地…调整着自己的身体。
弯腰的直起了腰,扭打的松开了手,举枪的垂下了手臂…
他们无视了地形的阻碍,无视了身旁的桌椅,甚至无视了脚下可能存在的玻璃碎片,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自发地调整位置,面朝窗外那轮变得无比诡异,如同巨大白色瞳孔般的太阳。
紧接着,在一种无声的指令下,他们直视着空中的太阳,缓缓地,庄严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不是投降,而是…朝拜。
双臂伸直,掌心向上,仿佛要拥抱那炽热的光源,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而邪异的献祭仪式。
成千上百人,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经过无数次排练的合唱团,在这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构成了一幅无比壮观却又令人脊背发寒的景象。
他们的嘴唇开始翕动,发出低沉而含混的音节。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音节扭曲,带着奇异的节奏,仿佛梦呓,又像是某种…程序的启动代码。
无数人的低语汇聚在一起,形成了那股笼罩全场,令人心智摇荡的嗡鸣声源。
“Κ?σμo?… ?νoδo?… λ?θη…”(自创语词汇,意为“世界…上升…遗忘…”)
“the sun… the gate… oblivion…”
“光…门…归于无…”
李四特站在舞台边缘,如同置身于一场超现实的噩梦。
他看着台下那一片如同森林般举起的手臂,看着那一张张空洞迷醉的脸庞,听着那无法理解的诡异低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到底是什么?!
张家搞的鬼?还是…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陆嫣然。只见她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充满了难以理解的痛苦和混乱,仿佛那低语和强光正在对她造成巨大的冲击。
就在这时——
【锚点污染度…93.7%…达标…】
一个冰冷、机械、完全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电子音,突兀地在李四特脑海深处响起。
是阿曼达!
但不再是那个带着狡黠、抱怨或诱惑语调的智能体,而更像是一台纯粹的执行机器!
【环境参数确认…能量坐标锁定…】
【协议最终校验成功…】
【…夺舍计划…启动。】
“轰——!!!”
仿佛是为了响应这最后的指令,窗外那轮“太阳”的光芒再次暴涨,瞬间吞噬了一切!
李四特只觉得眼前一片纯白,所有的声音,包括那诡异的低语和背景音乐,都消失了。
只剩下阿曼达那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冰冷余音,在无尽的纯白与寂静中往复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