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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渡舟之主 > 第30章 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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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赵无眠并没有再对这些本土魔神出过手,时间逐渐来到公元前260年左右,战国时代规模最大、最惨烈的战役之一。

赵无眠亲自来到战场附近,留仓颉四人在阁中记录。

知白守黑阁的墨玉玄简自动展开,仓颉的笔尖悬在简上三寸,墨汁凝成血珠。

甲子年庚午月丙戌日,秦将白起围赵军四十六日。他的笔终于落下,赵卒食战马,马尽,析骸而炊。

大挠的骨杖插入沙盘,推演出的不是天象,而是最朴实的军阵变化:秦军以车骑为墙,弩兵轮射。赵军突围七次,皆败。

沙盘一角,伶伦闭目聆听。没有仙术法宝的波动,只有最原始的战争声响:

青铜戈矛碰撞的闷响

皮甲被箭矢贯穿的撕裂声

伤兵在泥浆里爬行的摩擦声

纯粹的战争。他睁眼感叹道。

赵无眠站在丹河岸边,紫黑面具映出对岸秦军营寨的火光。

没有神念扫描,他像普通斥候一样观察:

秦军弩机用牛筋为弦,箭簇是标准的青铜三棱锥

赵军把最后的口粮——半袋粟米煮成稀粥,先分给还能握矛的士卒

一个满脸血污的赵军校尉跪在泥地里向将军请命,末将愿带死士夜袭!

赵无眠看着这个凡人军官颤抖的手指——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和血痂。他突然意识到:这才是战争最本真的模样。没有法宝对轰,没有移山填海,只有血肉之躯在泥泞中争夺每一寸土地。

沙盘显示赵军粮道被截的第七天,隶首的算珠突然停滞。

他们在吃尸体。

阁内死寂。

墨玉玄简如实记录:赵卒相食,生者割死者骨肉,以火烤之。

没有妖魔作祟,没有厉鬼索命。仅仅是饥饿,就能让人变成野兽。

赵无眠站在一处土灶旁,看着几个赵卒沉默地分食同伴。他们甚至保留了最基本的军纪——

先分给还能作战的同袍

留下死者的腰牌

不碰心脏(那是要带回家乡的)

比任何仙术都残酷。他轻触灶中灰烬,又比任何天道都真实。

白起下令坑杀降卒那天,大挠的骨杖突然渗出冷汗。

他们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计数。沙盘显示秦军以什伍为单位:

每百人一坑用军功爵位激励士兵执行,

甚至考虑了尸体堆积角度防止疫病,

伶伦记录下屠杀的声纹:

第一波是怒骂

第二波变成哀求

最后只剩下铁锹铲土的闷响

没有冤魂冲天,没有血光蔽日——四十万人的死亡,在物理层面只是黄土下多了一些有机物。

赵无眠从尸坑抓起一把土,在指间碾碎。

战争不需要神魔干预,人类自己就能完成全部的残忍。

他看向幸存的秦军老兵——那些人正在用最朴实的方式处理战后事宜:

用石灰消毒

登记战利品

给家乡写信(阵亡通知用代替)

墨玉玄简最终刻下:长平之战,纯粹的人族内争。没有仙术,没有妖魔,没有天道干涉。唯有人性,在极端环境下绽放的所有可能。

阁中沙盘上的长平战场渐渐风化,最终变成普通的黄土高原。唯有一株野麦从沙盘裂缝中长出,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

10年后,赵无眠再度回到那片战场。

残阳如血,将太行山脉的轮廓染成一道溃烂的伤口。

赵无眠神识扫过,残留的怨念立刻在识海中炸开——

四十万双绝望的眼睛在黑暗中同时睁开。

土壤里渗着的不是普通血迹,而是经过两千三百年沉淀的怨煞。这里的怨气却如同陈年血酿,沉郁得让人窒息。每一粒砂石都在诉说着绝望,不是修士兵解时那种决然的道消,而是凡人面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

我突然理解了凡人史书里尸骨相枕的含义——修真界的战争讲究形神俱灭,而这里的死亡如此具体,具体到每具骸骨的姿态都在讲述不同的绝望。那个蜷缩如婴孩的骨架,那个仰面张嘴的颅骨,那个双臂交叉护住胸肋的姿势......

四十万亡魂的哭嚎,让我第一次质疑以杀止杀。

行走在尸骨坑中,指尖触碰到的每一块骸骨都在诉说着绝望。白起坑杀降卒,说是不得已,可当他看到婴儿颅骨上的掌印时,道心震颤。诸天万族间的战争,不也是如此?可这样的杀戮,真的能终结战争吗?

好一个杀神白起。他冷笑。在玄穹界,低阶修士屠戮凡人也是这般干脆利落,美其名曰斩断因果。

赵无眠,在此地盘膝而坐,眼中金光流转,以圣灵神体洞穿因果。四十万道因果线在其眼中骤然显现——每条线都延伸向不同的时空节点,织成一张自我吞噬的巨网。

赵无眠瞳孔中倒映着不断增殖的因果脉络,秦军坑卒是为防赵人复仇,却种下楚人灭秦的因;项羽屠咸阳又为汉室所诛,汉武征伐终酿王莽之乱...

因果自动展开,呈现出血色推演图:

暴力如毒,以杀止杀犹饮鸩止渴。凡以斩草除根之术求安者,必在轮回劫火中自焚。

因果非线,乃生生不息之网。天道衡常,凡施加于外者,终将百倍归于己身。

生机即转机。天道终为万物留一线变数。

第二天清晨,清风拂面,风中裹挟着蒲公英种子时,赵无眠突然明悟:杀劫循环的本质,是天道对失衡力量的矫正。就像那株根系穿透七层尸骨的野草,生命永远在寻找暴虐之后的平衡点。

随后赵无眠取出玉简,刻下金色篆文:

破劫之法:上策:留一线生机

中策:转化非消灭

下策:以杀止杀

杀劫如环亦如链,斩不断理还乱。留得一线生机在,便是乾坤扭转时。不到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如果那样的话我在他人眼中何尝不是又一位“人祖”。

晨光初破晓时,山风忽盛,吹散他高绾的长发,三千青丝在霞光中扬起,宛如少年人初试御剑时掀起的衣袂,白色衣衫在风中猎猎翻卷,竟透出鲜衣怒马的意气。

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时,那抹白色身影早已化作一抹白虹。唯有他踏过的草叶上,露珠里还凝着未散的道韵,将四十万缕往生魂,折射成七彩的光,送往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