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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已至,寒风卷着雪沫,将整个河东与河北交界地带染成一片肃杀的银白。天气的酷烈并未能冷却战争的炽热,反而让厮杀变得更加残酷和艰难。

西线,李威营垒。

慕容农率领的八千燕军精锐,如同冰冷的铁流,终于抵达了李威营寨之外。他们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而是首先伐木立栅,修建了更为坚固的围营,将李威的营垒如同铁桶般层层围住,切断了其与外界的一切陆路联系。巨大的攻城器械——楼车、冲车、抛石机——在燕军营地后方开始组装,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李威站在营垒望楼上,脸色凝重如铁。脚下的营寨经过连日加固,壕沟深掘,木墙加高,遍布箭楼拒马,堪称坚固。但面对数倍于己、装备精良且士气正旺的敌军,他深知守御之艰难。

“弩箭备足!擂木滚石堆放到位!夜间值守增加一倍!谨防敌军夜袭或火攻!”他的命令简洁而有力,在寒风中传遍营垒。士卒们呵着白气,紧张地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窒息感。

苻晖已率领前军残部(历经多次接战,已不足八百人)退入主营,与李威合兵一处。他带来的不仅是兵力,更有在敌后周旋月余的宝贵经验和对燕军战术特点的了解。

“慕容农用兵,惯用正合,喜以势压人,但奇变稍欠。”苻晖对李威道,“然其部下皆鲜卑精骑,攻坚或非所长,但野战冲阵极锐。需防其围点打援,或诱我出营野战。”

李威点头:“坚守不出,依仗地利,消耗其锐气,待其师老兵疲,或有可乘之机。只是……”他望向营外连绵的燕军营帐和那逐渐成型的攻城器械,“粮草箭矢,支撑不了太久。”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

很快,燕军的进攻开始了。并没有想象中的全军猛扑,而是以巨大的抛石机日夜不停地轰击营垒,辅以强弓硬弩的覆盖射击。巨石呼啸着砸落,木栅崩碎,土石飞溅,不时有士卒被击中,惨叫声被淹没在巨大的轰鸣和风啸中。弩箭如蝗虫般扑来,压得守军抬不起头。

李威下令全军避入壕沟和掩体,只留少数哨兵观察,以减少伤亡。同时,组织敢死之士,趁夜色缒下营墙,试图破坏燕军的攻城器械,但燕军看守严密,数次行动皆损失惨重,成效甚微。

围困在持续,压力与日俱增。营中的粮草肉眼可见地减少,箭矢消耗巨大,伤兵增多,药品开始短缺。一种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营中悄悄蔓延。

东线,邺城。

正如影狼情报所显示,慕容垂在派出慕容农西进的同时,对邺城的围攻力度陡然升级。数以百计的投石车被推至前沿,日夜不停地向城内倾泻巨石与火球。无数箭楼被竖起,试图压制城头守军。潮水般的步兵,顶着盾牌和简陋的云梯,发起一波又一波不计伤亡的猛攻。

邺城这座北方雄城,在经过近一年的围困后,早已残破不堪。城墙多处崩塌,又被守军仓促用砖石木料堵塞。守军兵力锐减,存粮早已告罄,饿殍遍地,甚至出现了人相食的惨剧。每一个还能站立的人,都如同风中残烛,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长乐公苻丕亲冒矢石,在城头奔走指挥,他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甲胄破败,唯有眼神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知道,这是慕容垂最后的疯狂,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城破,或许就在旦夕之间。

“顶住!为了大秦!守住最后一座大城”他的声音嘶哑,却依旧试图激励着守军。回应他的,是守军们麻木却又执拗的抵抗。滚木礌石砸下,沸油金汁泼洒,每一次击退敌人的进攻,都付出着惨重的代价。

邺城,如同暴风雨中即将沉没的孤舟,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河东,中军大帐。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来。

“报!李将军营垒遭慕容农猛攻,伤亡日增,箭矢消耗巨大,存粮仅够十日!”

“报!邺城方向烽火连天,慕容垂发动总攻,战况极其惨烈!”

“报!西燕慕容永处尚无回音!”

“报!河东存粮已不足半月之用,各坞堡多有怨言,催缴困难!”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苻坚和所有留守将领的心头。帐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双线同时吃紧,后勤濒临崩溃,外援渺无音信。局势恶劣到了极点。

郭质、毛当面露绝望之色,连一向沉稳的郭质,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留守的将领们也皆沉默不语,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案后端坐的苻坚。

苻坚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堆积的告急文书,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现代危机处理中关于“资源极限下的优先级排序”与古代帝王“权衡利弊、孤注一掷”的决断力在激烈交锋。

救李威?无兵可派,且可能被慕容农反噬,甚至导致河东空虚。

救邺城?更是远水难救近火。

固守河东?坐视两线崩溃,最终亦是死路一条。

似乎所有的选项都指向了绝望。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压力下,苻坚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关于慕容农进攻的报告中,都提到燕军攻势虽猛,但始终以远程打击和围困为主,并未投入全部精锐进行不惜代价的蚁附攻城。

为什么?慕容农在等什么?等邺城破城的消息?等自己这边先出错?还是……慕容垂给他的命令本就是以围困为主,避免强攻造成过大损失?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浮现。

“慕容垂的主力,确实被吸引在了邺城和西线……”苻坚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那么,他的其他方向呢?比如……他的粮草大营?他的后勤命脉?”

众人一愣。粮草大营?那必然在更后方,守卫森严,如何能动?

“李威营垒还能撑十日。邺城……苻丕也必然在死战。”苻坚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锐利得吓人,“我们还有十天时间。这十天,不能坐着等死!”

他猛地一拍地图:“慕容农以为困住了李威,就能逼我就范?朕偏要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点一把火!”

“传令!”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集结营中所有还能机动的骑兵,不必多,五百足矣!要最好的马,最悍勇的士卒!由朕亲自统领!”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陛下要亲自冒险出击?!

“陛下!万万不可!”郭质、毛当等人立刻跪倒劝阻。

“朕意已决!”苻坚斩钉截铁,“慕容垂绝不会想到,朕敢在此时亲自率小股精锐,绕过他的大军,去捅他的粮草重地!此乃攻其必救!若其粮草有失,西线之围自解,邺城之危或可稍缓!”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慕容垂的后方并非无懈可击,赌的是自己能找到并成功袭击其粮草基地,赌的是慕容农会因此回援!

“可是陛下,粮草重地必在深远后方,路径不明,守备森严,五百骑无疑是羊入虎口啊!”李威的副将焦急道。

“所以需要向导,需要确切的情报!”苻坚目光投向影狼,“影狼!你手下那些活跃在河北的‘绣衣’,可能找出慕容垂最大的粮草囤积之所?可能寻到一条隐秘的路径?”

影狼抬起眼,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臣……可尽力一试。已知几处可疑地点,需最后确认。路径……太行山中小道,或有可行者。”

“好!”苻坚喝道,“即刻去办!一日之内,朕要确切地点和路线!”

“其余人等,严守营寨,对外宣称朕重病不起!所有政务,由苻宏暂代,郭质、毛当辅佐!”

命令已下,不容置疑。苻坚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了自己最后的本钱——他自己的性命和威望——要去搏那万分之一的生机。

帐外,风雪依旧。苻坚穿上冰冷的铠甲,抚摸着战马的鬃毛。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现代灵魂中那种“斩首行动”、“不对称作战”的理念,与古代帝王御驾亲征、激励士气的传统,在此刻诡异而完美地结合了。

双线烽烟燃遍大地,而苻坚,这位困境中的帝王,选择了一条最为凶险、也最出人意料的路,试图用一把尖刀,刺破这令人窒息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