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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派出的死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未能掀起滔天巨浪,却成功荡漾开层层涟漪,悄然改变着战局的微妙平衡。

广陵城外,滚滚黑烟冲天而起,映红了半片天空。尽管守军奋力扑救,但一座储存着数万担军粮的辅仓依旧被大火吞没,损失惨重。几乎在同一时间,曲阿的小型船厂也遭到袭击,数条正在建造的艨艟战船及大量木料被焚。

消息传至建康,苻朗再也无法保持一贯的沉稳。他猛地将战报摔在案上,脸色铁青。

“废物!雷恶地的水军巡哨何在?韩延的防务是何等松懈?竟让南军细作渗透至此!”

堂下诸将噤若寒蝉。雷恶地面色难看,出列请罪:“末将失职,甘受军法!”韩延亦紧随其后:“末将疏于防范,请殿下责罚!”

苻朗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他知道此刻并非追究个人责任之时,雷、韩二将仍是倚仗。但此事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戳破了他营造的“铜墙铁壁”的神话,也暴露了防线上的漏洞。

“责罚暂且记下!”苻朗冷声道,“眼下首要,是亡羊补牢!雷恶地,增派巡逻船队,尤其是夜间,对任何可疑船只,宁错杀,不放过!韩延,沿江所有粮仓、工坊、军营,防卫等级提升至最高,实行连坐之法,再出纰漏,守将皆斩!”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森寒:“‘绣衣’加大清查力度,凡有通敌嫌疑者,无需确证,立即收押!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苻朗的反应迅速而铁血,守备瞬间变得更加森严,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然而,这种高压政策在扼杀威胁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加剧了占领区内百姓和降官的恐惧与离心力。

当广陵粮仓起火的消息传到钱塘时,刘裕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尽管这笑容有些疲惫。

“好!朱龄石办得好!朕的勇士们是好样的!”他对着群臣,声音也洪亮了几分,“看到了吗?苻朗并非无懈可击!北军亦会慌乱!”

这一次小小的成功,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岌岌可危的南朝小朝廷。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证明了他们仍有能力对强大的敌人造成伤害。

参军趁机进言:“陛下,此计既已奏效,是否加派人手,持续扰之?”

刘裕却摇了摇头,目光恢复冷静:“见好便收。苻朗经此一吓,必然严防死守,再次得手的代价会极大。不能让儿郎们去做无谓的牺牲。”

他沉吟片刻,目光投向了沉默寡言的檀道济。檀道济以治军严谨、善筑营垒着称。

“道济。”

“臣在。”檀道济出列。

“苻朗加强防备,短期内必不敢再分心他顾。朕命你总督国内防务,依托钱塘、吴兴、永嘉等城,深沟高垒,进一步完善纵深防御体系。我们要做好……长期固守的准备。”

“臣,领旨!”檀道济沉声应道。

刘裕又看向何无忌:“无忌,蜀中仍无回音?”

何无忌面露难色:“谯纵依旧首鼠两端,顾左右而言他。”

刘裕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意外:“罢了。不必再求他了。传令下去,加紧征集粮草,劝课农桑,即便只有三郡之地,也要榨出每一分力来支撑军需!”

他知道,外援已不可恃,唯一的希望在于内部凝聚和坚持,以及等待北方可能出现的变数。

建康的突发事件,通过加密的驿道急报,很快呈送至苻坚的案头。

苻坚看完,并未像苻朗那般震怒,只是手指轻轻敲打着奏报,陷入沉思。

“刘裕……果然不肯坐以待毙。”他甚至露出一丝欣赏之色,“困兽之斗,犹有此烈性,难怪能成一时之雄。”

老将毛当担忧道:“陛下,虽是小挫,却恐助长南军气焰,亦暴露我军后方空虚。是否需从河北或中原再调拨物资补充江南?”

“不必。”苻坚断然否决,“苻朗处物资尚足,且建康周边本年秋收会有更多盈余,此损失不过九牛一毛。从中原调拨,路途遥远,反易生事端。让他自行消化处理,亦是锻炼。”

他的目光越过江南,投向了更广阔的版图:“朕所虑者,非此疥癣之疾。并州李威、王休有报,拓跋珪部落迁徙频繁,但经历飞狐陉大败后,不会有大的动作。河北邺城……苻丕近日奏报,言语虽恭顺,然提及粮草征调,总显推诿之意。”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南征在即,若后院起火,则大事去矣。告诉李威、王休,对北魏,可示之以强,迫其不敢妄动。至于邺城……”苻坚眼中寒光一闪,“传旨苻晖,朕予他临机专断之权,邺城内外军务,一以委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这道旨意,无疑极大地削弱了苻丕的权柄,将邺城的军事控制权彻底交给了苻晖。这是一步险棋,可能刺激苻丕,但苻坚必须以铁腕确保后方的绝对稳定。

苻晖接到洛阳的密旨时,正在校场练兵。他看完后,面无表情,将密旨小心收好。

当晚,苻晖便以“加强城防,以备不虞”为名,调动了原本隶属于苻丕直接指挥的两支精锐部队,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将领。同时,对邺城各门守将也进行了一次“例行”轮换。

这些动作悄无声息,却迅疾如风。长乐公苻丕很快就发现自己对邺城军队的控制力被大幅削弱。他坐在府中,听着心腹的汇报,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脸色苍白。

父皇的猜忌和苻晖的步步紧逼,像冰冷的锁链,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原本只是心底闪烁的那点“可能性”的鬼火,此刻被这盆冷水一浇,非但未灭,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怨愤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寒意。

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入密室。烛光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他提起笔,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写下几行字,墨迹淋漓,仿佛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写毕,他用火漆仔细封好,唤来一名绝对忠诚的老仆。

“将此信……务必亲手交予……并州王刺史。”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王休,曾是他的心腹旧部,如今镇守并州,与李威共同防御北魏。

老仆接过密信,重重点头,身影迅速消失在密道的黑暗中。

苻丕看着消失的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恐惧、野心、不甘,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内部的问题,似乎比江南的战火更为沉重。刘裕点燃的星星之火,是否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引燃一场燎原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