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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宫城的决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激起的涟漪迅速化为汹涌的波涛,席卷了整个战争机器。短暂的静谧被彻底打破,帝国这头庞大的战争巨兽,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发出了进攻前最后的低沉咆哮。

位于宫城深处的指挥中枢,灯火彻夜不熄。信使如织,马蹄声在宫墙内外急促响起,又飞快远去。苻坚坐镇其中,如同掌控一切的神经中枢。一份份盖有皇帝玉玺和兵部大印的军令,从这里飞速发出:

至京口韩延:“旨到之日,尔部即按甲字案展开行动。以雷霆之势,肃清太湖西北岸所有宋军据点,打通进军通道。首战务必迅猛,扬我军威,寒敌之胆!”

至水军雷恶地:“令尔水师主力,全力配合韩延部进军。控扼太湖主要水道,隔绝湖中宋军残部与钱塘联系。遣精锐舟师,袭扰钱塘江口,作试探性攻击,惑敌心神。”

至彭城郭质:“第三阵兵马粮秣,即刻启运,限期内务必抵京口交割。延误者,严惩不贷!”

至建康留守苻朗:“后勤诸事,一以委卿。确保京口方向军需供应不绝,新附州县但有异动,立即弹压,毋须请示!”

每一道命令都清晰、冷酷,不容置疑。苻坚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沙盘,他的手指随着命令的发出,在沙盘上虚拟着部队的推进路线。现代战争的参谋部作业模式被他潜移默化地应用,虽无其名,已有其实。他要求韩延和雷恶地每日午时、酉时两次呈报军情,以便他随时调整部署。

京口大营,战鼓擂响,声震四野。韩延顶盔贯甲,立于点将台上,下方是黑压压一片、杀气腾腾的秦军将士。

“陛下有令!平南决战,始于今日!”韩延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军阵上空回荡,“首战目标,太湖西岸!要让南人看看,何为王师之威!建功立业,正在此时!全军——开拔!”

“万胜!万胜!万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冲天而起,打破了长江南岸多日来的沉寂。

庞大的军队如同决堤的洪流,分成数股,沿着不同的路线,向太湖西北区域汹涌而去。骑兵作为先锋,率先冲开雨后的泥泞;重甲步兵步伐铿锵,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无数的弓弩手、工兵紧随其后。

战斗几乎立刻在多个地点爆发。宋军在太湖西岸设立的营垒、哨卡,面对秦军绝对优势兵力的猛攻,抵抗得异常顽强,却如同浪涛中的沙堡,迅速土崩瓦解。

韩延用兵,深得苻坚“稳狠”之要旨。他不追求奇袭,而是以堂堂正正之师,碾压过去。遇到坚固据点,便以重型弩炮持续轰击,或以挖掘壕沟、土山的方式步步进逼,绝不以士卒性命贸然强冲。一旦宋军军支撑不住,露出破绽,预备队的精锐便立刻投入,给予致命一击。

狼烟在各处升起,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哀嚎声打破了太湖往日的静谧。秦军的黑色旗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片片土地上取代了宋军的白色旗帜。

太湖

湖面上,雷恶地的水军舰队也同时行动。巨大的战舰组成编队,巡弋于主要水道,凡遇宋军船只,不论大小,一律击沉或俘获。更多的中型战船则如同狼群般,分散袭扰湖岸,用弩炮攻击宋军残余的水寨,或用火箭焚烧其沿岸工事。

一支由快船组成的精锐分队,甚至冒险突入钱塘江,与驻守那里的宋军水师发生了激烈的前哨战。虽然未能取得决定性战果,但极大地震慑了钱塘守军,使其不敢轻易出港支援太湖。

雷恶地的目标很明确:彻底掌握太湖的制水权,将这片广阔的水域变成秦军的内湖,断绝刘裕利用太湖进行机动或补给的最后希望。

湖西隆隆的战鼓声和冲天的烟尘,即便相隔数十里,也隐约可闻地传到了钱塘。城内的恐慌情绪瞬间达到了顶点。

刘裕面色铁青地站在城头,远眺西北方向,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苻坚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直取其外围屏障。

“陛下!韩延攻势太猛!湖西……湖西多处营垒失守,守将殉国!”败兵不断逃回,带来的都是噩耗。

檀道济忙于调兵遣将,试图组织起一道新的防线,但在秦军强大的攻势和己方低迷的士气下,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城内的谣言更加猖獗,甚至出现了小股军士溃散的现象。

“顶住!给朕顶住!”刘裕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朱龄石!带你的人上去!把溃退下来的都给朕砍了!擅离职守者,杀无赦!”

他知道,太湖一旦尽失,只有钱塘江可守,钱塘便彻底成为一座暴露在秦军兵锋下的孤城。困兽之斗,终于到了最惨烈的阶段。

与此同时,另一场无声的战争也在激烈进行。影狼麾下的“绣衣”密探,活动得更加频繁。他们利用秦军军事胜利带来的恐慌,加大了对钱塘城内的渗透和瓦解。

更多的劝降信被精准地送到宋军中级军官手中;关于“刘裕欲屠城”的恐怖谣言传播得更加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开始暗中绘制城防图,准备在关键时刻作为投诚的筹码。

影狼如同一个冷漠的猎手,耐心地等待着猎物从内部崩溃的那一刻。他的成功,或许能避免无数秦军士卒在攻城时的牺牲。

帝国的战争巨兽,已经全面启动。它的利爪(韩延陆军)撕开了敌人的外壳,它的触须(雷恶地水军)缠绕着敌人的肢体,它的毒液(影狼的谍报)正侵蚀着敌人的心脏。

惊蛰已过,春雷乍响。而比春雷更加猛烈的风暴,正从九天之上,轰然降临江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