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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的目光掠过江南的繁华,穿透秦岭的云雾,落在了帝国版图的西部。那里,一场决定丝绸之路命运、乃至帝国未来百年格局的终极博弈,已然展开。而他的第一步,便是精心打磨利剑,准备挥向西南,斩断那条名为“西蜀”的绊脚索。

帝国的西北边疆,形势错综复杂,如同一盘陷入僵局的珍珑棋局。核心便是那条连接东西方的黄金通道——河西走廊。然而,这条走廊如今却被多方势力觊觎、割据或威胁:

后凉吕光。这位枭雄,像一只盘踞在走廊东端入口的衰老狮王,虽然爪牙仍利,但气力已衰。他凭借凉州根基,牢牢控制着走廊东部,收取往来商队的税赋,成为了帝国西进最大的直接障碍。其内部子嗣争权,渐生裂痕。

北魏拓跋珪。一统代北、野心勃勃的年轻雄主。其势力范围已推进至河套,阴山以南,对河西走廊北侧虎视眈眈。他虽暂受苻坚武力威慑而收敛,但其南下夺取这条富庶通道的渴望从未熄灭,如同暗夜中的狼瞳,时刻寻找着扑食的时机。

西蜀谯纵。虽偏安一隅,但其存在,犹如顶在帝国腰肋的一把匕首。蜀军随时可能出三峡,威胁荆州,扰乱帝国腹地,使得苻坚无法全力集结兵力西进凉州。它是牵制帝国西部战略的最大不稳定因素。

西域诸国。走廊西端,广袤的西域地区小国林立。它们在中原王朝强盛时臣服纳贡,一旦中原势弱,则容易离心离德,甚至阻断商路。目前它们大多处于观望状态,静待凉州与中原争霸的结果。

青藏高原东缘及陇南地区的羌等部落势力活跃,时常骚扰边境,亦是潜在的麻烦制造者。

河西走廊,这块帝国梦寐以求的战略要地,正处于四方势力的包围与挤压之中。欲取走廊,必先破此僵局。

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苻坚与心腹重臣进行了多次深入的军议。沙盘之上,敌我态势清晰可见。

“陛下,凉州吕光虽内部有隙,然根基深厚,城坚兵精,若强行攻取,恐旷日持久。届时北魏若南下,蜀军再东出,我军将三面受敌,危矣!”郭质轻声表示担忧。

“然若不取凉州,丝绸之路不通,帝国西陲永无宁日,财富尽失于外!”苻朗坚持西进。

苻坚沉默良久,手指最终重重地点在西蜀的位置。

“诸卿所言皆有理。然综观全局,谯纵疯癫,蜀中内乱,人心离散,此乃当前最弱之敌,亦是牵制我军之最大隐患。”他的声音冷静而决断,“蜀地不定,我军西进,则侧翼暴露,如芒在背。吕光亦可与蜀暗中呼应,令我首尾难顾。”

他环视众人,斩钉截铁:“唯有以雷霆万钧之势,先平巴蜀,彻底解决后顾之忧,方能集结全力,从容应对吕光与拓跋珪!此乃先易后难,剪除羽翼,再图主体之策!”

战略优先级就此确定:集中优势兵力,以最快速度消灭最薄弱、最捣乱的西蜀,为西进凉州、经略河西扫清障碍。

战略既定,执行便如精密机械般启动。镇守荆州的大将张蚝被赋予了伐蜀全权。

荆州大营,战意沸腾。张蚝与副将杨盛等人日夜推演进军路线。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然今时不同往日!”张蚝指着地图,“谯纵倒行逆施,民心尽失,我军伐罪吊民,士气正盛!且‘绣衣’已在蜀中深耕多年,内应已成!”

苻坚指示张蚝:

主力由他亲自率领,以强大水师为核心,辅以精锐步卒,溯长江而上,强攻三峡天险,直插蜀地心脏。另一路由杨盛率领,出汉中,沿金牛道陆路进攻,形成夹击之势,分散蜀军兵力。

命令后方各州郡,提前征集粮草、打造舟船、修缮道路。在秭归、白帝城等地建立前进补给基地,确保大军远征无后顾之忧。

命令“绣衣”都尉影狼,加大在蜀中的活动力度,散布大军将至、只惩首恶、协从有赏的消息,进一步瓦解蜀军斗志,并确保在关键关卡、城镇都有内应准备起事。

同时,苻坚严令并州的李威、王休,加强北疆防务,提高警戒级别,密切监视北魏动向,严防拓跋珪骚扰。

诏令传出,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来自荆襄、中原的精锐部队开始向江陵、南郡等地秘密集结。长江之上,舟船如梭,雷恶地调拨的大批战舰、运输船汇聚江面,帆樯如林。汉中方向,杨盛也在紧张地调兵遣将,囤积粮草,准备出秦岭。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巨大压力,开始笼罩在秦蜀边境。尽管大战尚未爆发,但那无形的杀气和即将到来的雷霆之势,已然让隔江相望的蜀军哨探感到窒息般的恐惧。

在军事准备紧锣密鼓进行的同时,苻坚还玩了一手政治上的阳谋。他派出一位使者,携带一封措辞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杀机的诏书,前往成都“抚慰”谯纵。

诏书中,苻坚“关切”地询问蜀中近况,“提醒”谯纵勿信小人谗言,离间君臣之情,并“希望”他能体会天下思安之心,共谋太平。字里行间,却透着强大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封诏书的目的,并非真指望谯纵投降,而是要进一步加剧其心理压力,刺激其做出更多不理智行为,同时向蜀中百官百姓展示大秦的“仁至义尽”与谯纵的“不可理喻”,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铺平道义上的道路。

果然,谯纵见到诏书,又惊又怒,认为这是苻坚的羞辱和戏弄,斩杀了使者,并下令各关隘严防死守,其行为愈发狂悖。

建康宫中,苻坚接到使者被杀的消息,并无怒色,反而微微点头。

“如此,师出更有名矣。”

他看向西方,目光仿佛已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三峡的激流与蜀道的险峻。

“张蚝,利剑已予你,是时候出鞘了。”

伐蜀之战的序幕,已然缓缓拉开。帝国的精锐之师,如同一张逐渐拉满的强弓,箭簇直指成都。而蜀地,仍沉浸在谯纵制造的恐怖与混乱之中,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似乎尚未完全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