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的秩序日渐恢复,江东大地在帝国的强力干预和怀柔政策下,渐渐焕发出新的生机。然而,苻坚的视野从未局限于眼前的平稳。他的思维跨越山河,投向帝国更遥远的边界,尤其是那片联通浩瀚海洋、充满无限可能的南方——岭南,以及其核心:广州。
岭南策,超越军事的远见。
御前会议再次召开,议题聚焦于岭南。有将领基于之前的成功,主张应趁热打铁,派遣大军南下,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荡平尚未明确归附的俚人渠帅和汉人豪强,特别是盘踞广州的势力。
苻坚耐心听完,却缓缓摇头。
“诸卿之意,朕已知之。然岭南非江东,其地山高林密,瘴疠横行,民风迥异。大军深入,补给艰难,水土不服,战力十不存五。纵能凭武力一时压服,亦难持久,恐成帝国不断流血的伤口。”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广州的位置。
“朕所欲者,非仅岭南之土,更欲得其民之心,控其海之利!广州,乃天赐之门户!朕曾闻……海外有奇珍,巨舶可通万里。若能掌控此城,则帝国南门洞开,商贾云集,财富汇聚,其利远胜十万雄兵!”
这番言论,超越了当时绝大多数将领和谋士的认知范畴。他们理解的征服,是土地和人口,而苻坚看到的,是贸易路线、海洋经济和未来的战略支点。这是一种源自现代灵魂的、对全球化贸易的初级渴望。
“故,对岭南,当以‘文攻’为主,‘武备’为辅。”苻坚定下基调,“加大赏赐,广泛册封,让更多的酋长渠帅心向中原。同时,选派精通农桑、水利、医道之干吏,随使者一同南下,教其耕种,助其除瘴,兴修道路,惠其民生。要让岭南之民真切感受到,归附大秦,非为奴役,实乃福音!”
他再次强调了基础设施建设的重要性:“尤其是通往广州的道路,必须优先修缮拓宽!路通则财通,政令亦通!”他甚至提出了一个更具体的构想:“待时机成熟,可在广州设立‘市舶司’,专司海外贸易,征收关税,管理蕃商。”
这个超前的构想让群臣有些茫然,但皇帝坚定的态度让他们明白,这将是帝国未来的重要国策。
正当苻坚专注于南方战略时,西线传来了期待已久的消息。
在秦军持续不断的军事压力和“绣衣”无孔不入的渗透离间下,西蜀谯纵政权内部积压的矛盾终于总爆发。
谯纵因猜忌而冤杀了一位颇有威望的宗室大将,此举彻底点燃了导火索。蜀军一部发生哗变,其部将侯晖、谯明子(与前文被张蚝击败的谯道福可能为同族或关系)等人率众反叛,攻打成都。成都城内顿时大乱,谯纵派兵镇压,双方激战不休,蜀中陷入内战。
消息传至荆州,张蚝、杨盛立刻意识到时机已到。他们一边飞马向建康急报,一边不待苻坚最终命令,即刻按照预先部署,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战前动员,水陆军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便可趁蜀中内乱之机,挥师西进,收取渔翁之利。
苻坚接到奏报,眼中精光一闪。他等待的“变”终于来了。
“传旨张蚝:抓住时机,果断进军!以最小代价,平定西蜀!切记,多伐心,少屠戮,收服民心为上!”
“令影狼:全力协助张蚝,扰乱蜀军后方,策反其将领,散布我军仁政,减少抵抗!”
西蜀的棋局,因对手的自乱阵脚,即将迎来收官阶段。
三、 凉州弈:耐心的博弈
相较于东南和西南的热闹,西北的凉州则显得相对平静。吕光老成持重,将其地经营得铁桶一般,且地处偏远,易守难攻。
苻坚与心腹大臣议及凉州时,显得格外有耐心。
“吕光年事已高,其子侄辈中,未见有雄才大略者可继其业。内部派系林立,非铁板一块。”苻冷静分析道,“此刻我若大举进攻,反会促其内部团结,一致对外。不如静观其变。”
他决定继续推行既定策略:
经济渗透:进一步放宽与凉州的贸易限制,甚至提供优惠,让凉州贵族和百姓对中原的物资产生依赖性。
文化纽带:加大力度,邀请凉州高僧、学者前来中原交流讲学,同时派遣中原儒士、道士西行,增强文化影响力。
外交孤立:试图切断或削弱凉州与西域乃至北方柔然等势力的潜在联系,使其逐渐沦为地理和文化上的“孤岛”。
“时间,站在朕这一边。”苻坚笃定地说,“待朕彻底消化东南,平定巴蜀,携大势西顾,凉州……或可不战而定。”这是一种基于实力和时间的自信博弈。
四、 帝国新象:南北脉络的贯通
随着各项政策的深入推进,帝国的面貌正在发生深刻变化。
以建康为中心的南方水陆交通网络被优先修复和扩建,一条条宽阔的“官道”将重要的州郡连接起来,驿马和信使奔驰其上,传递着帝国的政令和信息。运河得到疏浚,漕运船只往来如织,将南方的粮食、丝绸、瓷器源源不断运往北方,北方的物产、人才、技术也加速向南流动。
这种物理上的连接,极大地促进了南北经济的互补和文化的交流。建康的弘文馆内,南北学者争辩研讨之声不绝于耳;市集之上,南腔北调交织,货物琳琅满目。
苻坚甚至开始构思,待大局更定后,要效仿隋炀帝(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后世皇帝),开凿更宏伟的运河体系,彻底将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流域连接起来,形成帝国的血脉网络。
帝国的重心,正在不可逆转地从传统的中原,向更具活力和潜力的南方倾斜。而苻坚,正稳坐于这巨大变革的中心,以他超越时代的眼光和帝王的权力,精心编织着一幅前所未有的锦绣蓝图。下一步,他的目光投向了因内乱而门户洞开的巴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