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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触角悄然伸向河西走廊。姑臧城外的戈壁滩上,北风如刀,卷起雪沫和沙砾,抽打着秦军营寨的旗帜和帐篷。围城进入第二个月,战争的形态从激烈的攻防,转向了更为残酷的消耗与忍耐。

姑臧城内,情况日益严峻。吕纂虽然囤积了大量粮草,但坐吃山空,眼看着仓廪日渐空虚,内心的焦虑与日俱增。更致命的是燃料短缺。城外林木被焚毁一空,城内房屋的木质结构甚至家具都被拆来取暖,但依旧是杯水车薪。寒夜里,冻毙者的尸体每日都被悄悄运出,掩埋在城墙脚下,数字不断攀升。

水源问题愈发突出。谷水因严寒流量减小,且秦军在上游的活动使其混浊不堪。城内深井的出水量逐渐下降,取水排起长队,为争夺饮水而发生的斗殴时有发生。吕纂不得不派出亲兵严厉弹压,甚至当众处决了几个“煽动闹事”的平民,用恐怖维持着表面的秩序。

一种无声的绝望在城中蔓延。最初因击退秦军夜袭而提振的士气,在饥寒交迫中迅速消磨殆尽。街巷之间,人们目光呆滞,窃窃私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对吕纂统治的怨恨。开始有士兵在夜间冒险缒城投降秦军,虽然大多被巡城的凉州军发现处死,但逃亡的趋势却难以遏制。

秦军大营在严寒的侵袭下,虽然也面临着诸多困难,但相较于城内的守军,情况要好上许多。关中地区和陇右一带源源不断地为秦军输送着补给物资,尽管这些物资在漫长而艰难的运输途中会有所损耗,但总算还能勉强满足大军的基本需求。

杨定作为一军之将,治军有方,他所率领的军队纪律严明,营垒修筑得异常坚固,并且采取了一系列相对完善的保暖措施。因此,士兵们的士气虽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但仍然能够维持在一个较为稳定的水平。

杨定就如同一位经验老到的猎人一般,他沉稳而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城内的守军——露出破绽。他深知时间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只要坚持下去,胜利迟早会属于他。

在这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杨定并没有坐以待毙。他积极采纳了随军工匠们的建议,对抛石机进行了改进。经过改良后的抛石机,不仅能够向城内抛掷巨大的石块,还能发射裹着硫磺、沥青等易燃物质的燃烧物。这些燃烧物一旦落入城内,便会引发熊熊大火,给守军造成极大的恐慌和破坏。

然而,杨定的策略并不仅限于此。他还想到了一个更为巧妙的办法——向城内抛射劝降的传单。这些传单用简洁明了的文字和生动形象的图画,描绘了投降后守军可以保住性命,甚至还可能得到丰厚赏赐的情景。这些传单如雪花般飘落在寒冷的姑臧城内,悄然传播着,进一步瓦解着守军的意志。

地道挖掘仍在紧张进行,虽然进展缓慢,且有一条地道因渗水塌方,导致数十名工兵伤亡,但主攻方向的地道已经延伸至城墙脚下,正在小心翼翼地向地基下方掘进。杨定严密封锁消息,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发动致命一击。

杨盛经过上次夜袭失败的教训,变得沉稳了许多,每日带领骑兵巡视外围,清剿任何试图接近姑臧城的凉州小股部队或补给队,彻底切断了吕纂与外界的联系。

困兽犹斗,吕纂的性情在压力下愈发暴戾和多疑。他将城内日益恶化的处境归咎于“奸细”和“动摇分子”,展开了更血腥的清洗。几位曾劝他谨慎或暗示过谈判可能的老臣被投入大牢,甚至满门抄斩。他对麾下将领的监控也达到了变态的程度,连心腹大将也动辄得咎。

与此同时,他更加依赖北魏的秘密援助。但拓跋珪的“输血”变得越来越困难。秦军李威、王休在北部边境的积极行动,严重打击了北魏的走私通道。能成功潜入姑臧城的物资和人员越来越少,且要价越来越高。拓跋珪的使者带来的口信,也从最初的鼓励,变成了隐约的催促,暗示吕纂应该寻求“更主动的解决方案”,比如……出城决战,或者向西突围,进入西域。

拓跋珪的算计冷酷而清晰:他需要吕纂继续消耗秦军,但如果吕纂注定要失败,那最好让他败得更“壮烈”一些,在失败前最大程度地重创秦军,或者将战火引向更西边,给北魏争取更多时间。

高压和绝望,往往是滋生叛乱的温床。姑臧城内,一股暗流开始涌动。以部分对吕纂统治深感失望的凉州旧族和军中中层将领为核心,一个秘密的团体正在形成。他们目睹了吕纂的倒行逆施,看清了困守孤城的绝路,开始秘密接触,商讨出路。

他们的想法并不统一:一部分人认为应该联合起来,擒杀吕纂,开城投降,以保全家族和城内军民;另一部分人则顾虑重重,担心即便投降,苻坚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从逆”者,犹豫不决。

其中一位关键人物,是负责防守城南谷水一段城墙的校尉,名叫赵黠。他出身凉州小族,并非吕纂嫡系,平日备受排挤,对现状早已不满。他掌控的防区相对独立,且靠近水源,成为了密谋者暗中串联的地点。

寒夜中,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溜进赵黠的营房。

“赵兄,不能再等了!城内粮草最多再撑半月,届时军心溃散,不等秦军攻城,我们自己就先乱了!”

“可是……城外杨定,真能信守诺言吗?”

“苻坚的招降诏书遍传城内,言明只诛首恶。我等若献城有功,或许还能有条生路。总比跟着吕纂一起殉葬强!”

密议在压抑的低声中进行着,摇曳的油灯映照着一张张焦虑而决绝的脸。他们就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微弱,却可能点燃焚毁整个孤城的烈焰。

姑臧城的命运,似乎正系于这悄然扩大的裂隙之上。城内是日益疯狂的统治者和饥寒交迫的军民,城外是耐心围困、磨刀霍霍的秦军。而遥远的北方,拓跋珪正冷眼旁观,计算着如何从这场困兽之斗中攫取最大的利益。寒冬深重,决战的气息,却已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