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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大秦:我的拳头能炼钢 > 第165章 “格物”与“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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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格物”与“致知”

秋意渐深,清晨的栎阳已经能呵出白气。格物堂的草棚里却比往日更加拥挤,甚至有些燥热。人们呼出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凝结成薄雾,与草棚本身的干草味、泥土味,还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体味混杂着,形成一种独属于这里的、生机勃勃又略带浑浊的气息。

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同。不仅是因为来的人更多——许多原本在工坊忙碌的工匠,也想办法挤出了时间,就连一些负责巡逻的士兵,也趁着换岗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溜到了草棚边缘,抱着胳膊倚在芦苇席墙边。更因为,秦战今天一进来,就直接在那块烟灰黑板的正中央,写下了四个筋骨嶙峋、力透“板”背的大字——

**格物致知**

炭笔划过粗糙板面的声音,吱嘎作响,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分量。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四个陌生的字眼上。大部分人脸上是纯粹的茫然,像二牛,嘴巴微张,眼神发直,显然完全不明白这四个字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少数识文断字的,比如那位周姓老童生,则是微微蹙眉,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出处,脸上带着士人特有的考究神色。黑伯坐在老位置,腰板却不像往常那样佝偻,他看着那四个字,目光复杂,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牵引的专注。

秦战放下炭笔,转过身,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写满问号的脸。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走到棚边,随手从一株快要枯萎的野草上,摘下了一片边缘卷曲、叶脉却依旧清晰的叶子。

“我知道,你们看不懂。”他举起那片叶子,声音平稳地开口,打破了沉默,“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四个字放在一起。”

他走回黑板前,用炭笔在“格”字上重重一点。

“格,是什么意思?”他自问自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不是格杀勿论的格,在这里,是探究!是穷究!就像……”他目光扫视,寻找着合适的比喻,最终落在了二牛身上,“就像二牛你,非要弄清楚一块铁胚哪个角度捶打延展最好一样,那种不弄明白不罢休的劲儿,就是‘格’!”

二牛被突然点名,愣了一下,随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挠了挠头,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

秦战又指向“物”字。

“物,是什么?就是我们眼前,手边,天底下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他手中的叶子在指尖转动,“这片叶子,是物!”他跺了跺脚,“我们脚下的土,是物!”他指向草棚外隐约传来叮当声的工坊区,“那边的铁砧、风箱、炼出来的钢,都是物!甚至……”他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台下每一个人,“你,我,我们这些人,也是物!是这天地间一物!”

这个说法让台下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把自己和石头、铁块并称为“物”,这让习惯了“天地之性人为贵”的人们感到些许不适和新奇。

“所以,‘格物’连起来,”秦战将炭笔指向这两个字,声音提高,“就是探究我们身边这万事万物!不凭想象,不靠空谈,就靠我们的眼睛去看,耳朵去听,鼻子去闻,手去摸,甚至……”他顿了顿,开了个笨拙的玩笑,“舌头去尝?不过有些东西可不能乱尝,比如那炉渣,尝一口能把舌头烫熟。”

一阵更大的哄笑声响起,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松动了不少。连角落里的黑伯,嘴角都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那我们探究万物,是为了什么?”秦战将炭笔移向“致知”二字,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就是为了得到‘真知’!真正的,可靠的,能让我们活得更明白、把事情做得更好的知识!”

他放下叶子,又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根长木棍和一块充当支点的石头。

“我们都知道杠杆能省力,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是‘知’的一种。”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架好杠杆,示意一个士兵上前压住短的那头,很轻松地就撬起了另一头一块沉重的石头。“但是!”他话锋一转,“为什么杠杆能省力?省多少力?长的这一边越长,是不是越省力?省下来的力气跑到哪里去了?”

一连串的问题再次抛出,但这一次,台下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茫然。不少人的眼神开始跟着他的问题转动,尤其是那些工匠,他们对于“省力”有着最直接的渴望。

“弄明白这些‘为什么’,就是‘格物’!”秦战用力一拍那根作为杠杆的木棍,发出“啪”的一声,“而弄明白之后,我们得到的就是关于杠杆的‘真知’!有了这个真知,我们就能造出更省力的起重工具,盖更高的房子,修更坚固的桥!而不是像现在,全凭感觉,差不多就行!”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强大的说服力,将抽象的概念与最实际的需求紧密联系在一起。

接着,他不再局限于工具。他拿起那片叶子,走到门口光亮处,让阳光穿透叶脉。

“我们再‘格’一下这片叶子。”他的手指沿着清晰的叶脉走向滑动,“为什么是这种网一样的纹路?为什么不是一根光杆?如果我们把它想象成……我们身体里的血管呢?”他又用了这个笨拙却形象的比喻,“树根好比我们的嘴,从土里‘喝’水,然后通过这些‘血管’,输送到叶子的每一个角落,叶子才能保持绿色,才能进行……嗯,才能进行它该做的事情,比如呼吸,比如制造养分。”

他尽量用最浅显的语言,触及植物生理学的边缘。台下的人们,包括那些流民孩子,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片平日里司空见惯的叶子,仿佛第一次发现它内部隐藏着一个如此精妙的“世界”。

“看,通过‘格’这片叶子,我们是不是对树木如何存活,有了多一点点的‘知’?”秦战的声音带着引导,“如果我们能把这种‘格物’的精神,用在种地上呢?是不是能琢磨出什么时候浇水最好,哪种土更适合哪种庄稼?让我们地里的产出,多上那么三五斗?”

提到粮食,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才是与他们性命攸关的“真知”!

秦战越讲,思路越是流畅。他从叶子讲到杠杆,从雨水汇聚成溪流讲到声音如何在空气中传播(他模拟了不同距离敲击铁片的声音),从摩擦生热(他用两块木头快速摩擦,直到冒起青烟,散发出一股焦糊味)讲到简单的几何图形如何帮助测量土地……

他没有引用任何经典,没有之乎者也,所有的知识和道理,都从他手边最寻常的物件、从人们日常的生产生活中信手拈来。他的语言粗糙,甚至有些土气,带着边关的沙砾感和工坊的烟火气,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下地夯击着在场每一个人固有的认知壁垒。

草棚内异常安静,只有秦战的声音、炭笔划过黑板的吱嘎声、以及偶尔因为激动或恍然大悟而发出的轻微吸气声。学生们(如果还能用这个词来称呼这群年龄职业各异的人)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到好奇,再到一种被点燃的兴奋和思考。他们看着那片叶子,那根杠杆,那两块摩擦的木头,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了它们。

黑伯一直沉默地看着,听着。当秦战讲到不同金属在淬火时因为降温速度不同而产生不同硬度,并试图用“跑得快慢”来比喻时,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个比喻,比很多故弄玄虚的术语要直观得多。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模仿了一下锻打的姿势。

百里秀坐在前排,笔尖在纸上游走,记录下秦战每一句看似随意却蕴含深意的话。她偶尔会抬头看一眼秦战,看着他在那群大多目不识丁的民众中间,用一种近乎“粗野”的方式,播撒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思想火种。她手中的玉珏安静地贴合在一起,反映出她此刻内心的波澜不惊与全神贯注。

窗外的阳光慢慢移动,光斑从地面爬上了芦苇席墙。

当秦战终于停下讲述,草棚内依旧保持着那种被知识浸润后的寂静。没有人催促,没有人离开。许多人还盯着黑板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图形和四个大字,若有所思。

秦战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他看着台下那一双双不再麻木、不再纯粹为了吃饱饭而闪烁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知道,这条路很长,很难。他所传授的,不仅仅是知识,更是一种看待世界、对待万物的方式。这注定会触动无数固有的利益和观念。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说几句总结的话。

就在这时,一直倚在门边阴影里的荆云,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移动到秦战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低语了三个字:

“咸阳信。”

秦战正准备抬起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面向众人,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朗声道:“今天,就到这里。‘格物致知’这四个字,希望你们记在心里。以后在干活的时候,在走路的时候,在看着这片天、这块地的时候,多问几个‘为什么’。记住,真正的学问,不在竹简里,不在某些人的嘴里,就在这万事万物之中!”

学生们开始陆续起身,带着兴奋的议论和思考的余韵,缓缓散去。草棚内重新变得空旷,只剩下斑驳的光影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思想碰撞后的余温。

秦战站在原地,看着人们离开的背影,直到草棚内只剩下他和荆云,以及还在整理记录的百里秀。

“信呢?”秦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荆云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封着火漆的竹管, silently递了过去。

秦战接过竹管,指尖能感受到竹子的微凉和上面火漆硬邦邦的触感。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那坚硬的封印,目光投向草棚外湛蓝高远的天空。

天边,有一行大雁,正排着人字形,无声地向南飞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