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半夏松了口气,却又有点不好意思。
她想起上次在魔都初见李黎时,对方那副生人勿近的精致模样,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异国他乡,被这个女人这样照顾。
“谢谢你。”
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自在。
李黎笑了笑,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外面的雪还在下,阳光透过雪幕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
“谢就不必了,反正这笔账,是算在你老公身上的,欠我的人情,迟早要还。”
她转过身,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性子是真能折腾。伍建设他们都跑回国了,你还真敢一个人留下来找骗子?”
许半夏别开视线,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堆场还空着,我需要废钢。”
“废钢的事也不用急。”
李黎走回床边,语气轻松下来。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见几个人。我在这边混了这么多年,白道黑道都认识些朋友,找批靠谱的废钢不难,比你跟伍建设那个草台班子强多了。”
她挑眉看着许半夏。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的渠道价格可不低,但胜在安全稳妥,不会让你再遇上小杨那种骗子。”
窗外的雪光映在李黎的皮裘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许半夏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那点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原来丈夫不仅托了人,还托对了人。在这片让她栽了跟头的陌生土地上,竟然真的有人为她撑起了一片暖意。
她闭上眼,疲惫感再次袭来,却不再是之前的绝望和冰冷。
这一次,梦里好像有温暖的火光,还有人在轻轻说:“睡吧,醒了就有办法了。”
莫斯科的冬夜透过厚重的玻璃窗渗进微光,落在单人病房洁白的床褥上。
许半夏陷在柔软得几乎能将人吞噬的床垫里,连日来的高烧与疲惫终于被沉睡抚平,她侧着身子蜷缩着,手臂埋在温暖的被褥中,连一丝往常压久了会发麻的痛感都没有。
意识回笼的瞬间,不是身体的酸胀,而是一种陌生的贴合感。
背后有人紧紧贴着她,双臂环在她腰腹间,连带着双腿也缠了上来,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颈后肌肤上,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许半夏浑身一僵,心脏猛地攥紧,惊得差点屏住呼吸。
好在那怀抱除了紧密的贴合,再无其他逾矩的动作,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后背却已沁出薄汗。
她用尽全力猛地翻身,被褥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看清来人时,许半夏的瞳孔骤然收缩——搂着她的竟然是李黎。
几乎是同时,李黎也醒了。
她睫毛轻颤着抬起眼,撞进许半夏满是惊诧的目光里,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弯起嘴角,眼底漾开一丝戏谑的笑意。
没等许半夏开口,李黎微微倾身,竟朝着她的唇凑了过来。
“你疯啦!”
许半夏脑子“嗡”的一声炸响,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场面,抬手就去推李黎。
可大病初愈的身体虚软得像团棉花,那点力气在李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李黎顺势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按就将她双手固定在床头,身体压得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许半夏的脸颊。
“你真是太可爱了。”
她低笑着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难怪你老公那么喜欢你。”
许半夏挣扎着,手腕被她按得发紧,心底的慌乱混着一股莫名的屈辱感涌上来:“你放开我!”
“我输了。”
李黎却像没听见她的话,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眼神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不甘。
“我那么漂亮,可看到你这样子,现在却只恨我不是个男人。”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许半夏强装的镇定。
她浑身一凉,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在血管里。李黎眼底的痴迷与那句“你老公那么喜欢你”交织在一起,像拼图一样拼出了最残忍的真相。
原来。
她的好老公,果然又一次背叛了她。
而眼前这个压着她、说恨自己不是男人的女人,就是那个藏在暗处的证明。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许半夏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带着刚退烧的身体,又泛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李黎的呼吸还残留在颈侧,带着点甜腻的香水味,像一根无形的刺,轻轻扎在许半夏心上。
她看着李黎眼底那点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又想起刘至善这些年在她面前的模样——永远温和笑着,在她忙到深夜时递上一杯热牛奶,在她谈崩生意时拍着她的背说“没事,有我”,连她这次在莫斯科突发急病,也是他在暗中安排找到的李黎联系医院、安排人过来照料。
可偏偏,安排来的人是——李黎。
许半夏慢慢挣开被按在床头的手,指尖有些发凉,却没什么怒意。
她甚至能想象出刘至善做这个决定时的样子,大概是皱着眉权衡了半天,既怕她在异国他乡没人照应,又觉得李黎细心妥帖,或许还存着点侥幸,以为这层窗户纸能永远糊下去。
“你走吧。”
许半夏开口,声音有点哑,却异常平静。
李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眼底的戏谑淡了些,多了点探究:“他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用了。”
许半夏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背后的软垫陷下去一块,将她整个人托得很稳。
“我自己能行。”
李黎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带着点自嘲:“你果然和他说的不一样,一点都不闹。”
许半夏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闹什么呢?
她想起第一次发现刘至善出轨时的样子,摔碎了客厅里那盏他送的水晶灯,哭到嗓子哑,质问他为什么。
可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有什么资格闹?
她整天泡在工厂和酒局里,家对她来说更像个旅馆,刘至善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她甚至连他生日都记错过两次。
后来她原谅了他,理由是“我不是个好妻子”。
这个理由,此刻依然站得住脚。
她知道自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不会煲汤做饭,不会温声软语,甚至连陪他看场电影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她的心思全在生意上,从一个小废品站做到如今的规模,刘至善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不仅帮她打理家里的琐事,更在她资金周转不开时,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钱借出来。
那些钱,不是一点点,而是数千万。
这么一大笔钱,如果是自己,不知要怎么犹豫不舍呢。
而现在,这笔钱是她事业起飞的关键。
这次在莫斯科病倒,她躺在病床上发着烧,迷迷糊糊里想的还是国内那笔没谈完的合同。
刘至善打电话来时,她还强撑着交代工作,是他在那头红着眼眶骂她“不要命了”,说已经安排好了人过来。
那时她还心头一暖,觉得这个男人终究是疼她的。
只是没想到,来的是李黎。
许半夏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眼,输液留下的淤青还没消。
李黎确实把她照顾得很好,病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头柜上放着切好的水果,连她曾经地国内和丈夫提过一嘴的那种俄罗斯软糖,都摆在手边。
刘至善大概是真的怕她出事,才敢让李黎来。
这份担心里掺了多少心虚,多少算计,许半夏不想细究。
李黎见她半天没动静,终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他说你醒了让我告诉他。”
“嗯。”
许半夏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
莫斯科的雪下得很大,把屋顶都盖成了白色,远远望去一片寂静。
房门关上的瞬间,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许半夏靠在床头,慢慢闭上眼。
心里不是没有失意的,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硌了一下,有点闷,有点涩。
毕竟是自己选的男人,谁不希望对方眼里只有自己呢?
可这点失意很快就淡了。
刘至善还在,家还在,他依然在她需要的时候伸出手,帮她稳住生意,替她撑起后方。
他或许不够忠诚,却足够有用。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似乎比一心一意更重要。
她拿起手机,翻到刘至善的号码,想了想,终究没拨出去。
手指划过屏幕,点开了短信,最新的消息是陈宇宙汇报国内工厂的生产进度。
许半夏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按钮上敲下回复。
窗外的雪还在下,病房里暖融融的,她忽然觉得,没什么过不去的。
日子嘛,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把日子过下去,比什么都强。
我终于还是来了。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住了。
许半夏半靠在床头,原本总是带着飞扬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冰,正用一种近乎杀人的目光直直射向我。
但我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还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来之前李黎早就跟我交代清楚了——许半夏这几天闹得厉害,仗着自己恢复了些力气就总想往跑,总想找回小杨,和那个什么妮娜,半点不肯安分养病。
医生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在李黎的意见下给打了镇静针,现在她浑身软绵,连抬手都费劲。
我径直走到病床边,完全无视她眼底熊熊燃烧的怒火。
病房里很安静,我索性跟着窗外飘进来的风哼起不成调的曲子,在她面前慢悠悠地转了个圈,大衣角摆随着动作轻轻扫过床沿,故意扭着腰跳了段不成样的舞。
“怎么样?”
我停在她面前,俯身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
“小样,病倒了吧?许半夏啊许半夏,之前怎么说你的?让你好好休息偏不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我特意拖长了语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你这样子,还想抬手打我?来啊,你打我撒?你打我撒?”
一阵畅快的笑声从我喉咙里滚出来,眼看着许半夏的脸一点点涨红,从脸颊红到脖颈,她死死咬着牙,胸口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等着,等我病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我?”
我笑得更欢了,索性坐到床沿,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她软弹的小圆脸,手感还是那么好。
又趁她没反应过来,伸手掀开被子一角,飞快捏了捏她露在外面的小脚,那截脚踝纤细又温热,捏起来软乎乎的。
“你动起来啊,动起来收拾我啊。”
我故意用指尖挠了挠她的脚心,看着她猛地缩了一下脚却没力气躲开的样子,笑得更得意了。
“小样儿,我还收拾不了你?”
说着,我凑得更近了些,在她气呼呼的脸颊上飞快亲了一下。
许半夏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偏过头,耳根子瞬间红得要滴血,连耳廓都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粉色。
看着她这副又羞又气的模样,我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突然就变成了柔软的心疼。
我忍不住凑过去,轻轻抱住了她,小心地避开她打着针的手背。
“好了好了,不气你了。”
我笑着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尖,感受着她呼吸间的温热。
“小样,还治不了你?”
怀里的人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没力气地软了下来,只能任由我抱着,耳廓的红晕却半天没褪下去。
我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就算她现在气鼓鼓的像只炸毛的猫,也是我最想捧在手心的宝贝。
许半夏发烧的第三天,我终于找到了久违的乐趣。
她裹着厚毛毯缩在沙发角,脸颊烧得泛着粉,平时那双能镇住全场的眼睛此刻半眯着,连抬眼皮都费劲。
我端着温水凑过去,她乖乖张嘴喝水的样子像只没脾气的小兽,这场景让我憋了好几天的坏心思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
“手好烫。”
我状似关心地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故意在她手背上轻轻挠了挠。
她瑟缩了一下,没力气抽回手,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滚开”。
可这软绵绵的语气哪有平时的威慑力,我得寸进尺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又顺势往怀里带了带,在她额头上印了个轻吻。
“你……”
许半夏气结,却只能用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瞪我,那目光算不上狠厉,倒像是藏着团没烧起来的小火苗,暗戳戳地恨着,偏又没力气燎原。
接下来的两天成了我的“狂欢期”。
趁她喝药时偷亲她的嘴角,看她呛得咳嗽也不肯松口。
晚上帮她掖被子时故意捏捏她露在外面的脚踝,看她猛地缩回脚却因为头晕只能哼哼唧唧。
甚至在她昏昏欲睡时,把下巴搁在她头顶,闻着她发间的药味傻笑。
她每次都用那种“等我好了你死定了”的眼神剜我,可这威胁在病中显得格外无力,反倒让我觉得新鲜又有趣——原来张牙舞爪的许半夏,也有这样任人拿捏的时刻。
转折发生在第五天清晨。
我端着早餐进门时,正撞见她利落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神清明,脸色虽还有点白,那股子压人的气场却已经回来了。
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暗恨,而是明晃晃的杀气,像蓄势待发的猎豹。
“醒啦?要不要先喝杯温水……”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掀了被子朝我扑过来,拳头带着风声砸在我胳膊上:“刘至善!你这几天胆肥了是吧!”
我下意识抱头鼠窜,她的拳头追着我的后背落下来,力道比起平时半分不减。
“错了错了!你刚好不能动气!”
我绕着桌子躲闪,余光瞥见门口探头的李黎,连忙大喊:“李黎!快!你半夏姐好了,赶紧把她拉去吃早饭!顺便帮我求求情!”
李黎憋着笑冲过来拉住许半夏,我趁机蹿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