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剑星、乌墩儿闻言立刻扭头看向他。
“咱也觉着不对劲,往些时日这清军总害怕咱跑了,今个却冒出来列个阵就不动弹了!”乌墩儿忍不住奇道。
贾伍长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远处那僵持的两军阵线:“太不对劲了,从清军列阵完毕到现在,快一个时辰了,就这么干耗着?他们几万人马出动,难道是来跟我们大眼瞪小眼的?”
他顿了顿,手指向清军大阵南北两翼如蝗群般密集游弋的斥候散骑。
“还有这些鞑子哨骑,死活不准我们靠近他们主阵后方。可他们越是这样严防死守,就越说明他们阵后肯定藏着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肯定是在搞什么阴险手段!”
何剑星被这么一点,也反应过来,清军今日的举动处处透着反常,与其说是来决战的,不如说更像是在……拖延?
几人心中疑窦丛生,就在准备再仔细观望讨论时,一阵独特而急促的号角声从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声音两长一短,清晰地穿透了战场上的各种杂音。
“是我们军情司的集结号!!”贾伍长脸色一肃,立刻收起远镜,“先集合!快!”
他二话不说一拉缰绳,便带着何剑星等四人折转马头,朝着号声响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何剑星在马上回头四顾,只见原本散布在广阔旷野上与清军斥候缠斗周旋的众股夜不收小队,在听到这号角声后,皆是纷纷尽可能摆脱当前的接触,与敌人拉开距离,然后由各个方向朝着旗帜汇聚。
而清军的斥候们也一反常态,并未趁机追击,只是保持着压迫距离,成群结队地在其本阵两翼游弋,继续执行屏蔽战场的任务,防止任何明军哨骑突入其中窥探。
很快,何剑星随着贾伍长来到把总阎宗盛的军情司旗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阎把总已经汇拢了五十几个伍,约莫二百多名夜不收齐聚。号角声停止,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阎把总。
阎宗盛骑在马上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都看到了?建奴今天不对劲!存心防着我等哨探!建奴不想咱们看到那些地方,那咱们就更要去!”
“一局、二局居南翼突破,三局中间游走牵制,四五局居右北翼突破,点到的行进中各自散开,每伍五人必须保持在目视之内!”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必须突进去弄清楚建奴后面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目光扫过自己麾下每一张风尘仆仆,却又充满锐气的脸:“我已请示杨大人,杨大人下令骑兵营配合我们军情司,骑兵大队将在我们左右两翼同时发起进攻,配合并护卫我等突进!我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突破他们的斥候屏蔽,进行深层哨探!”
“突进去的小队,想办法看清他们的虚实!被缠住的小队也别蛮干,尽量配合还有机会的弟兄,为他们创造机会!都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低吼回应。
“好!”阎宗盛猛地抽出马刀,斜指天空,发出一声怒吼:“即刻出发!!我凯旋军……”
“万胜!!!”
两百多条喉咙迸发出震耳咆哮。
没有更多的动员,刚刚汇拢的几十个伍队,随着阎把总旗帜前指,再次朝着清军大阵的方向星散而出。
他们不再聚集,而是尽量扩大行动轨迹,从多个点线同时尝试渗透,意图用这种分散突击的方式,拉扯、稀释清军严密的斥候拦截网。
何剑星策马中偷偷扭头瞥了一眼,远远瞧见在他们凯旋军战阵的左翼方向,几乎同样扬起冲天的烟尘,隐约可见许多数不清的黑点在烟尘边缘快速机动。
那是北翼其他夜不收队伍,也在用同样的方式,试图撕开清军密不透风的屏蔽网。
“跟紧了!”
贾伍长的吼声中,何剑星立刻收敛心神,调整着因剧烈颠簸而急促的呼吸。
密集如擂战鼓的轰鸣从侧后方传入耳朵,那是约莫七百多骑兵营主力,此刻已分成数个骑兵局的百总队,如同数支离弦锋矢,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清军两翼的散骑屏蔽线发动了突击。
贾伍长带着何剑星、乌墩儿等四人,紧紧跟随着其中一支骑兵百人队。
除他们外,还有另一个夜不收伍也跟了过来,他们两个伍如同一把匕首的锋刃,在骑兵局的庇护下朝着清军南翼的散骑群狠狠刺去!
面对明军成建制的骑兵突击队,零散的清军哨骑根本无法抵挡,纷纷惊惶拨马避让、从而拉开距离。
然而,清军主阵前那上万骑兵显然不是摆设,就在凯旋军骑兵营开始行动的同时,他们就已经有所察觉。
庞大的清军骑兵集群中迅速分流出至少两千骑,这些骑兵又灵活地化作数十股洪流,分别朝着凯旋军两翼尝试突破的骑兵队拦截过来。
战场瞬间变得更加混乱。
骑兵局百总和各夜不收伍长互相呼叫大喊,目光所及的漫野游骑离开官道,队形逐渐变得更加分散,拉开宽大的突进面,清军的清兵随即反应,分成半月形细流去拦截。
护卫何剑星小队的骑兵局百总立刻加速,想绕过前面,建奴骑兵又分出一部下了官道阻拦,双方在官道两侧原野开始追逐。
何剑星随着骑兵百总,不断寻找清军拦截的漏洞,百总一声令下,他们忽然分散开往南狂奔,清兵的队形立刻被拉开。
其他有些凯旋军骑兵百总队试图凭借速度绕开拦截,马刀破甲枪划出寒光,从清军骑兵拦截队的边缘一掠而过。
有些队伍被围追堵截得避无可避,眼见对方迎头撞来,则发出决绝的怒吼,整个百人队毫不犹豫地调整方向,直接朝着拦截的清军骑兵发起了亡命的对冲!
“杀!”
金属与血肉的碰撞在刹那间爆发!高速奔驰的战马猛烈地撞击在一起,骨骼碎裂的声响炸裂。
马上的骑士在接触的瞬间奋力将手中的长枪、马刀刺向对方,许多人甚至在落马的前一刻还在挥砍!不断有人被挑落马下,瞬间被纷乱的马蹄踏成肉泥,惨叫声、兵刃交击声、战马的悲嘶声混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