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食堂门口,金砖铺就的路牙子上,挤满了捧着鸭腿的灾民。油光锃亮的鸭腿,在钠灯炽白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焦糖色,油脂顺着焦脆的皮往下滴落,“啪嗒”一声,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缝隙里,晕开一小圈亮晶晶的油渍。空气里弥漫着霸道的肉香、油脂的焦香,混合着粟米粥清甜的谷物气息。
“香!真他娘的香!”一个黑脸汉子蹲在路牙子上,大口撕咬着鸭腿,油顺着嘴角流到下巴,滴在簇新的粗布棉袄上,他也浑不在意,含糊不清地对着旁边人嚷嚷,“神仙给的肉!神仙给的粥!管够!敞开了吃!”他吃得兴起,一脚踢开了脚边一个不知哪个倒霉蛋遗落的、镶着几缕暗淡银丝的破旧食盒。食盒翻滚着,里面残留的一点浑浊汤水泼溅出来,正好溅在旁边一个缩着脖子、穿着破旧羊皮袄、眼神却总往食堂深处瞟的汉子裤腿上。
那汉子——正是北境侯安插的暗桩赵三——被热粥烫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缩脚,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反而挤出几分和周围人一样的、带着点傻气的满足笑容,嘴里跟着嘟囔:“香…真香…” 可他低垂的眼皮底下,却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堆积如山的鸭腿骨被随意丢弃在特制的“秽物箱”里,散发着浓郁的肉香;大桶大桶热气腾腾、浓稠得能立住筷子的粟米粥,就摆在露天,任人随意取用,甚至有半碗被打翻在地,金黄的粥液肆意流淌,渗入金砖的缝隙……这哪里是赈灾?这分明是神仙过的日子!不!比神仙还奢侈!
赵三的心在滴血,更在燃烧着扭曲的嫉妒和恐惧。他趁着没人注意,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小块还算干净的羊皮,又狠心咬破自己的食指,忍着痛,用鲜血在羊皮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触目惊心的字:
“流民日啖三鸭,粥溢沟渠!”
字字泣血!写罢,他颤抖着从贴身最里层,摸出半块早已干硬发黑、长满了惨绿色霉斑、散发着馊臭气味的粗麦饼。这是他珍藏的“军粮”,也是北境侯麾下精锐士卒一日仅有的口粮!他将这半块霉饼小心翼翼地包进血书里,又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只瘦骨嶙峋、羽毛凌乱的灰鸽子,将血书和霉饼牢牢绑在鸽腿上。
“去吧…飞回侯府…让侯爷看看…看看这妖国的邪乎…”赵三低声念叨着,猛地将鸽子往空中一抛!灰鸽子扑棱着翅膀,带着一份足以颠覆北境侯认知的血腥密报,艰难地冲破神国璀璨的光幕,朝着风雪弥漫的北方飞去。
堡垒核心,龙北琴的意识如同无形的天网,笼罩着整个神国。赵三放飞信鸽的瞬间,他冰冷的瞳孔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闪过。
“锁定目标:北境侯暗桩。位置:食堂东侧路牙。”
“执行:公开处刑程序。”
指令无声下达。
嗡——!
离食堂最近的一根高达三十丈的玄铁钠灯柱,顶端的青铜莲花灯罩,骤然亮起一圈不祥的暗红色光晕!
唰!
一道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了正暗自庆幸任务完成的赵三!他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攫住了全身,整个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提起,双脚离地!
“啊!怎么回事?!”赵三惊恐地尖叫起来,拼命挣扎,却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徒劳无功!
呼——!
他的身体被一股沛然巨力拉扯着,高速飞向那根巨大的钠灯柱!在无数灾民惊愕的目光中,赵三被狠狠地、如同挂腊肠般,用凭空出现的、闪烁着寒光的精铁锁链,死死捆在了灯柱顶端那巨大的青铜莲花灯座下方!
寒风如刀,刮得他脸颊生疼。他惊恐地俯瞰下方,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蝼蚁般仰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嘲弄?愤怒?还有一丝……快意?
“狗腿子!!”一声尖利的怒骂率先炸响!一个膀大腰圆、手里还攥着半只油汪汪鸭腿骨的农妇,猛地冲出人群!她指着被吊在高空的赵三,唾沫星子横飞:“闻闻!给老娘好好闻闻!这肉香!你这辈子闻过吗?!啊?!”她一边骂,一边狠狠地将手中啃剩的鸭腿骨朝着赵三的脸砸了过去!
啪!
油星四溅!一块带着肉渣的骨头狠狠砸在赵三的鼻梁上,滚烫的油脂溅入他的眼睛,疼得他惨叫一声,眼前一片模糊!
“侯爷赏的霉饼香不香?!”一个半大的童子,端着一碗刚盛出来、还冒着滚滚热气的粟米粥,在几个大人的怂恿下,涨红着小脸,奋力将粥碗朝着赵三的方向泼去!滚烫的粥液如同金色的瀑布,虽然没能泼到几十米高的目标,却“哗啦”一声,尽数浇在了下方一辆刚刚推过来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粪车上!
“灌肠热粪更香!!”童子叉着腰,学着大人的语气,稚嫩的嗓音喊出最恶毒的话语。
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被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宣泄的快感!
就在这时!
嗡——!!!
神国的苍穹之上,风云突变!铅灰色的云层被无形的力量撕开,一张巨大无比、流淌着暗红色血光、仿佛由无数亡魂泣血书就的榜单,凭空显现!榜单上,两行铁画银钩、散发着审判威压的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仰望者的视网膜上:
【北境军粮:霉饼半块\/人日】
【神国赈粮:鸭腿x3 灵米粥∞】
巨大的反差!血淋淋的对比!如同最响亮的耳光,抽在赵三脸上,也抽在所有知晓北境侯治下惨状的人心上!
北境侯府,冰封的城堡深处。
北境侯司徒雷,一身蟠龙金纹玄色锦袍,端坐在铺着白虎皮的冰冷王座上。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由灰鸽带回、沾着雪水和一丝血腥气的羊皮血书,以及那半块散发着绝望馊臭的霉饼。
他的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再由煞白涨成猪肝般的紫红!额角青筋暴跳,如同扭曲的蚯蚓!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几乎要将那半块霉饼捏成齑粉!
“日啖三鸭…粥溢沟渠…”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妖国!妖法!这是要掘我北境的根基!断我司徒家的龙脉!!”
“侯爷!密探赵三被擒!吊于妖灯之上!受万民唾弃!还有…还有那天罚血榜…”一名浑身浴血、侥幸逃回的斥候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颤抖地汇报着神国见闻。
“够了!!”司徒雷猛地将手中的霉饼狠狠砸在地上!霉饼碎裂,溅起黑色的粉末。
他霍然起身,蟠龙金冠上的明珠剧烈摇晃,映照着他眼中疯狂燃烧的怒火和屈辱!
“点兵!!”他抽出腰间镶嵌着宝石的佩剑,剑锋直指南方那片璀璨得刺眼的光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给本侯点齐所有铁骑!今夜!踏平妖国!拆了那些放光的妖柱!把他们的鸭腿!把他们的米粥!给本侯——夺回来!!”
“夺粮!拆灯!杀!!”亲卫们被侯爷的狂怒点燃,发出嗜血的嘶吼!他们早已被饥饿和绝望折磨得双眼发红!
子夜时分,风雪更急。
神国北境光幕天墙之外,一片肃杀的死寂被骤然打破!
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踏碎冻土,如同闷雷滚过大地!三千北境最精锐的玄甲重骑,在司徒雷的亲自率领下,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钢铁洪流,朝着神国那璀璨的光幕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司徒雷一马当先,蟠龙金冠在风雪中闪烁着最后的、象征权力的微光,他眼中只剩下那片灯火通明、粮仓丰盈的妖国,只剩下对鸭腿和米粥的疯狂渴望!
“破墙!拆灯!夺粮!!”司徒雷的吼声在风雪中炸响!
“杀——!!!”三千铁骑齐声应和,声浪震得风雪都为之一滞!他们挥舞着长刀重斧,目标直指最近的那一排如同森林般矗立的玄铁钠灯柱!只要拆了这些妖柱,断了他们的光,妖国必乱!
就在铁骑洪流距离钠灯柱不足百丈的刹那!
嗡——!!!嗡——!!!嗡——!!!
被锁定的数十根钠灯柱顶端的青铜莲花灯罩,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灯罩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开始高速旋转!
嗤嗤嗤——!!!
随着灯罩的旋转,无数细密如沙、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铁砂,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莲花的缝隙中狂喷而出!铁砂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破邪金砂”般的圣洁光辉,却带着致命的呼啸!
“小心妖法!”有骑士惊呼!
但已经晚了!
噗噗噗噗噗——!!!
铁砂风暴精准地覆盖了冲锋的骑阵!它们仿佛拥有灵性,无视了骑士身上的玄铁重甲,无视了战马的皮毛,专门朝着那些在黑暗中依然闪烁着华贵光芒的鎏金马鞍、镶嵌宝石的玉带钩、尤其是司徒雷头顶那象征着无上权威的蟠龙金冠——狠狠撞去!
叮叮当当!咔嚓!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和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啊!我的鞍!”
“玉带!我的玉带钩碎了!”
惊呼声未落!
砰——!!!!
一声格外清脆、格外响亮的爆裂声,在骑阵最前方炸开!
司徒雷只觉得头顶猛地一轻!一股凉意瞬间灌顶!他惊恐地抬头(尽管他抬不了头),只看到几点刺目的金光碎片从眼前飞溅而过!
他那顶由能工巧匠耗费三年打造、镶嵌着九颗东海明珠、象征着北境至高权力的蟠龙金冠——在无数铁砂的精准攒射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迸裂!炸成了无数碎片!几片锋利的金冠碎片甚至打着旋儿,狠狠扎进了他因惊骇而大张的眼睑边缘!鲜血瞬间涌出!
“本侯的冠!!”司徒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混杂着剧痛和滔天屈辱的惨嚎!王权的象征,在他冲锋的路上,在他麾下铁骑的眼前,被妖灯喷出的“金砂”打得粉碎!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侯爷饿狠了?!”
“兄弟们!给侯爷送热乎的!”
就在骑阵因金冠爆裂而陷入短暂混乱的刹那,神国光幕之内,传来灾民们充满戏谑和愤怒的吼声!
只见数十辆由厚重木板钉成、散发着冲天恶臭的粪车,被身强力壮的汉子们推着,从光幕的开启处猛地冲了出来!粪车上覆盖的草席早已掀开,里面是冻得半凝固、黄白相间、热气腾腾的污秽之物!
“给侯爷管饱!!”
汉子们齐声怒吼,奋力将粪车推翻!
哗啦啦——!!!
恶臭扑鼻、热气腾腾的粪水混合着冻硬的粪块,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朝着冲锋受阻、阵型散乱的北境铁骑倾泻而下!
“不——!!”
“躲开!快躲开!!”
骑士们惊恐地勒马躲避,但哪里还来得及?滚烫的粪水浇在冰冷的铁甲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恶心的白烟!冻硬的粪块砸在人和马的身上,污秽之物四处飞溅!更可怕的是,在这极寒的天气下,倾泻而出的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将那些躲闪不及、被浇得满头满身的骑士和战马,连同他们脸上的惊恐和身上的污秽,瞬间冻结成了一尊尊姿态各异、散发着恶臭的——跪拜冰雕!
司徒雷被亲兵拼死护在身后,侥幸未被粪水浇头,但飞溅的污物还是糊了他一脸一身!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破碎的金冠碎片散落在污雪中,被粪水覆盖;最忠诚精锐的铁骑,变成了散发着恶臭的冰雕,还保持着冲锋或跪拜的姿势;刺鼻的恶臭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噗——!”急怒攻心之下,司徒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奇耻大辱!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堡垒高处,萧洛阳凭栏而立,寒风吹动她赤金龙袍的下摆。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孕腹,那里,暗紫色的霜纹在龙袍下若隐若现。她冷眼看着光幕外那场荒诞而惨烈的闹剧,看着司徒雷金冠爆裂、铁骑化粪雕的丑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魑魅魍魉,也敢犯我神国疆土?”她轻声自语,带着无上的威严与轻蔑,“本宫腹中龙胎…乃天命所钟,专镇尔等魍魉!”
话音未落!
她掌心按着的孕腹处,那暗紫色的霜纹深处,一点纯粹到极致、蕴含着无上净化意志的金芒,骤然亮起!金芒如同活物,瞬间没入她脚下的堡垒基石,沿着地脉的脉络,无声无息地朝着北方、朝着百里之外那座象征着北境侯权柄的冰冷城堡——司徒侯府——极速蔓延而去!
百里之外,司徒侯府。
幽深的地窖里,堆积着司徒雷耗费无数心血、从各处搜刮、强征来的“存粮”——那是以备不时之需,支撑他野心的最后资本。虽然大部分也是粗粮,但相比士卒的霉饼,已算得上精细。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绝对净化与湮灭气息的波动,顺着地脉,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地窖。
下一秒!
噗!噗!噗!噗!噗——!!!
地窖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粮袋,毫无征兆地、同时鼓胀起来!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气体在内部疯狂滋生!袋口捆扎的麻绳被瞬间崩断!
轰隆隆隆——!!!
如同闷雷在地底炸响!整个侯府剧烈摇晃!地窖的厚重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内部狠狠冲开!
哗啦啦——!!!
无数黑绿色的、长满了浓密霉斑、散发着刺鼻恶臭的霉变粮食,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混合着粘稠的、如同脓液般的黑色霉水,从地窖口狂暴地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地窖入口,朝着侯府的前庭后院疯狂蔓延!霉变的恶臭瞬间盖过了血腥和粪臭,弥漫在整个侯府上空!司徒雷最后的存粮,他赖以维持统治的根基,在瞬息之间,化为乌有,变成了一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霉烂毒物!
“不——!!!”
几乎在侯府粮仓霉爆的同一刹那!
极北之地,那口深埋于万丈冰层之下的玄冰棺椁中,猛地传出一声凄厉到穿透灵魂的尖啸!棺椁剧烈震动,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一股粘稠、污秽、散发着滔天怨毒的黑血,如同活物般从棺椁的缝隙中汩汩渗出,迅速渗入冰冷的地脉!
“萧洛阳——!!”尖啸声带着无尽的恨意和难以置信的癫狂,在冰棺中回荡,“你竟敢…竟敢用我萧氏皇族的血脉…当净秽除霉的法器?!你好毒!你好狠!萧氏列祖列宗!你们睁开眼看看啊——!!”
神国北境,一根靠近光幕边缘的钠灯柱基座处。
坚硬的、由系统强化的青黑色合金地砖,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蚀孔。蚀孔边缘,残留着一丝粘稠、透明、散发着淡淡海腥咸味的诡异液体。
此刻,那蚀孔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微微蠕动了一下。
咕噜…咕噜噜…
更多的、同样粘稠腥咸的液体从蚀孔中翻涌而出,带着一种腐蚀性的力量,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周围的合金。
突然!
一只覆盖着细密粘液、边缘呈现出不自然的惨绿色、指尖部位还带着锋利钩爪的…非人手掌的轮廓,猛地从翻涌的粘液中探出!那钩爪狠狠抠在蚀孔边缘的合金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留下几道清晰的划痕!
紧接着,一块闪烁着幽暗磷光、边缘锋利如刀、沾染着同样粘稠液体的——半片鲛人鳞!被那钩爪般的指尖遗落,卡在了蚀孔边缘冰冷的合金缝隙里!
幽光如鬼眼,在钠灯炽白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