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里金光闪闪,汉武帝刘彻的龙袍都被映成了金色。
他拿着那块金饼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好!好一个凌岳!好一个皇商!”
刘彻把金饼重重放回箱子里,发出一声闷响,这声音比编钟还好听,“我的国库,总算是不那么空了!”
桑弘羊躬着身,瘦削的脸上也满是喜色。
他知道,有了这笔钱,凌岳之前提的那个《河西盐铁论》,就有希望了。
卫青坐在原地,看着满地的金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打了半辈子仗,从不知道仗还能这么打,钱还能这么挣。
就在殿里君臣都高兴的时候,一个殿前卫士跑得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盔甲叮当作响,脸上全是汗。
“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
殿内的笑声停了。刘彻收起笑容,坐回龙椅上,沉声说:“念。”
信使喘着粗气,用沙哑的嗓子高声报告:“漠南情报,匈奴伊稚斜单于因为河西打了败仗非常生气,下令召浑邪王、休屠王回王庭问罪!时间已经定了,就在下个月!”
这个消息让殿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问罪?”
桑弘羊捋着胡须,自言自语的说,“匈奴刚打输,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伊稚斜在这个关头对两大部落王下手,怕是要把他们逼反。”
刘彻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的敲着,殿里又安静下来。
浑邪王和休屠王,是匈奴在河西的两大势力,手下能打仗的士兵有好几万。
要是他们跟单于有了二心,那对大汉来说,就是绝佳的机会。
“把这份军报立刻发到大将军府和冠军侯府,让他们早做准备。”
刘彻的命令刚下。
殿外,一个负责守卫宫殿的郎将快步走了进来,他没看皇帝,而是直接走到桑弘羊身边,递上了一个用火漆封着的小竹筒。
“桑大农,西市急信,指名要立刻送到凌侯手里。”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朝廷上商量正事,怎么还有私人信件送进来?
桑弘羊接过竹筒,看到上面的特殊标记,脸色微微一变,立刻递给汉武帝:“陛下,这是凌侯皇商的密信渠道,约好了有非常紧急的事,才能用。”
刘彻眉毛一挑:“凌岳的?拆开看看。”
竹筒被打开,里面只有一张很薄的绢布。
桑弘羊展开一看,眼睛猛的一缩,他快步走到刘彻的案桌前,把绢布双手递上。
刘彻接过来,只见上面只有两行字。
第一行:浑邪王派心腹密使带了投降信过来。
第二行:使者队伍里,发现了宇字徽记。
短短两行字,却让刘彻的呼吸停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那个宇字徽记,那是两次刺杀凌岳的幕后黑手留下的唯一线索。
浑邪王要投降?这本是天大的好事,可那个反复出现的徽记一出来,就让这封投降信变得不简单了。
“去,把凌岳给我找来!立刻!”
刘彻的声音冷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刚换下朝服的凌岳被一路带进了宣室殿。
他一进殿,就感觉气氛不对。
“凌岳,你自己看。”
刘彻把那张绢布丢了过去。
凌岳捡起绢布,目光扫过,心里咯噔一下。又是这个徽记。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闭上眼睛,脑子里两幅画面在快速闪过。
一幅,是河西战场上,那支突然冒出来、想刺杀自己的“友军”;另一幅,是浑邪王手下几万能打仗的士兵,黑压压的一片,人心不稳。
投降……刺客……几万降军……一个负责接应的大汉主帅……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凌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的睁开眼,盯着刘彻:“陛下,这是送上门的毒饵!他们算准了您不肯放过河西,也算准了您会派谁去!”
“什么意思?”刘彻盯着他。
“浑邪王走投无路,投降应该是真的。但他身边,肯定有宇文烈的人在拱火,想把这次投降,变成一个刺杀我们重臣的陷阱!”凌岳的语气很肯定,“您想,接受投降的现场,几万匈奴降军和我们大汉的军队对峙,人心浮动,场面混乱。这时候要是负责受降的主帅被当场刺杀,群龙无首,会发生什么?那几万降军会以为我们大汉要把他们杀光,肯定会拼死反抗!一场大乱,浑邪王的投降就会变成一场血腥的混战!”
这话一说出来,殿里的空气都像是安静了下来。
卫青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他猛的抬头看向刘彻,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负责去接受几万匈奴大军投降的,肯定是军中威望最高、分量最重的大将。
放眼整个大汉,除了大将军卫青,还有谁比得上刚刚封了万户侯、在河西打出了名声的霍去病?
这根本就是个专门给霍去病准备的陷阱!
“砰!”一声巨响,刘彻面前的龙案被他一拳砸的嗡嗡作响,上面的笔架都跳了起来。
“好大的胆子!”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全是杀气。他刚把外甥捧得高高的,转眼就有人给他准备了这么个局!
“既然知道是陷阱,那就不理他!我倒要看看,他浑邪王能撑多久!”刘彻吼道。
拒绝,好像是现在最稳当的选择。
“陛下,不行!”凌岳立刻开口反对。
“嗯?”刘彻冷冷的看着他。
凌岳弯腰行礼,一字一句的说:“陛下,浑邪王手下连家眷有近十万人,能打仗的士兵就有四万。要是能收服这支部队,河西就能安定下来,匈奴就等于断了一条胳膊!这是彻底打败匈奴的好机会,要是就因为一点风险就错过了,以后肯定后悔都来不及!”
他顿了顿,抬起头,直视着皇帝。
“再说,我们大汉的威风,怎么能因为一个藏头露尾的刺客就怂了?他敢玩明的,我们就正大光明的接招!他想在几万人的军队里搞刺杀,我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四万降军,安安全全的带回长安!”
这番话说得很有气势,让原本沉闷的殿内,一下子多了一股豪情。
刘彻看着台阶下的这个年轻人,眼中的火气慢慢变成了欣赏。有胆量,有见识,更有敢冒险的胆量。
他沉默了很久,目光扫过卫青,又看向凌岳,最后慢慢的开口,只问了一句:“这个局,怎么破?”
凌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走向殿外。他从一个卫士腰间抽出环首刀,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草图。
“陛下请看,这里是接受投降的地方。浑邪王的大军和我们的军队在这里对峙,刺客肯定混在里面,找机会动手。”他用刀尖在草图中心画了一个圈,“要破这个局,只能分兵。”
他用刀尖在主帅旁边,又画了一个小圈。
“一个人在明处,就像太阳一样,把场面镇住,也当刺客眼里的靶子。这个人,必须是冠军侯!让他吸引所有的注意力和杀气!”
“另一个人在暗处,藏在乱局里。在刺客动手的一瞬间,从他想不到的地方冲出来,一招干掉他!两边一起动手,这局才能破!这个在暗处的人,我来当!”
宣室殿外,天色已经晚了。
霍去病刚从校场回来,一身的汗还没干,凌岳就一脸严肃的走进了他的书房。
“怎么了?看你这脸色,被那帮老头子欺负了?”霍去病灌下一大口水,随口问道。
凌岳没说话,只是把怀里那封密信的抄本,放在了桌上。
霍去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当他看到最后那个“宇”字时,眼神瞬间一冷,手里的水囊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担心,反而透着一股兴奋。
“好啊,好一个宇文烈!”
霍去病冷笑一声,把水囊重重摔在桌上,“上次在河西没弄死我,这次还想来?他以为我是砧板上的肉?”
凌岳看着他,表情严肃的说道:“大哥,这次投降是个陷阱,但也是个天大的机会。陛下已经同意了我的计策。”
“什么计策?”
“你为饵,我为剑。”
霍去病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起来,他走过去,重重一拳捶在凌岳的肩膀上:“好!就这么办!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刺客快,还是我们兄弟的刀快!”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昂扬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