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的马蹄踏开了漠南的冻土。
霍去病永远冲在最前面,他身后的军队则负责解决所有被他击溃的敌人。
“杀!”
左贤王的王庭在黎明时分被点燃,惊慌的匈奴人从帐篷里冲出,还没看清敌人的旗帜,就被马槊捅穿了胸膛。
这是一场速度与意志的碾压。
捷报一封封的向长安飞去,每一封都由霍去病亲笔写就,字迹张扬,透着得意。
“漠南无王庭。”
当这五个字传遍全军,整个汉军大营都沸腾了。
士兵们欢呼着,将霍去病高高举起,抛向空中。
连日血战的疲惫,在这一刻被胜利的喜悦冲刷干净。
他们看着自家将军那张年轻的脸,眼神狂热,觉得跟着他,真的可以踏平草原,封侯拜将。
凌岳没有参与狂欢。他站在帅帐的沙盘前,眉头紧锁。
沙盘上,代表汉军的红色箭头已经深入漠北,扎得太深,显得很孤立。
他的情报分析系统,结合了缴获的匈奴地图和现代等高线地形图,让他能精准规避掉匈奴的哨探,这也是霍去病能屡次完美突袭的关键。
但此刻,这个系统却在向他发出警报。
“侯爷。”
一名后勤军需官脸色发白的走了进来,声音压得很低,“我们的粮草消耗比预计快了三成。兄弟们杀的兴起,马喂的狠,口粮也吃的多……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撑十天,这还是不打仗的情况下。”
凌岳的心沉了下去。
几乎同时,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冲进帐篷,单膝跪地:“将军!前方三十里的几处水源,全都不能喝了!”
霍去病正好大笑着走进来,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怎么回事?”
“水井里被扔满了死牛羊,已经发臭了!别说人喝,马闻了都绕道走!”
帅帐里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那些还为胜利兴奋的裨将们,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赵破奴下意识的看向凌岳,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担忧。
“诱敌深入,疲敌粮道……”
凌岳看着霍去病,声音干涩。
他脑中关于宇文烈的十二字方略,每一个字都应验了。
辉煌胜利的背后,是敌人张开的陷阱。
“大哥,我们必须停下来。”
凌岳的声音不大,但帐内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霍去病正用布擦拭头盔上的血渍,闻言动作一顿。
霍去病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
“停?子谦,你在说什么胡话?匈奴人现在是丧家之犬,正该一鼓作气,捣毁龙城,抓了伊稚斜老儿!”
“我们的粮草撑不到了!水源也被切断了!”
凌岳上前一步,指着沙盘上那孤零零的红色箭头,“我们已经被拖进了一片死地!宇文烈算准了你的打法,他在用整个漠北的荒原来消耗我们!我们必须放慢速度,分兵找水,等大将军的主力靠拢!”
“等?”霍去病把头盔重重的放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最讨厌这个字。
“等舅舅的步兵慢吞吞的赶上来?等匈奴人喘过气来重新集结?子谦,那是卫青的打法,不是我霍去病的!”
他的声音高了起来,带着被质疑的火气。
帐内的气氛很紧张。赵破奴等人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我以为你最懂我!”
霍去病绕过桌案,走到凌岳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脸,“从长安出来的时候,你还豪情万丈,怎么打了几个胜仗,你的胆子反而变小了!变得跟朝堂上那些只会计较钱粮的文官一样,畏首畏尾!”
这句话刺痛了凌岳。
他所有的担忧和谋划,在对方眼里,竟成了胆小和算计。
被至交兄弟误解的失望和眼看悲剧发生的焦灼感,瞬间点燃了他的情绪。
“我不是畏首畏尾!”
凌岳猛的抬头,双目赤红,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我是想让你活着打完这一仗!你以为宇文烈是谁?他是个疯子!他算准了你的骄傲,算准了你的战无不胜!他正等着你把所有人的命都带进去给他陪葬!”
“那就让他来!”
霍去病一把推开凌岳,眼中是熊熊的战意和自信,“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在速度和力量面前,任何阴谋都没用!”
霍去病猛的转身,指着帐外那片苍茫的北方,声音响彻整个大营。
“我霍去病,自出征以来,何曾败过。”
凌岳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能说出话来。
是啊,你从未败过,可历史上的你,也只胜了这一次。
他忽然明白了,历史的车轮为何如此难以撼动,因为驱动它的,往往是一个天才近乎疯狂的执念。
霍去病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复情绪。
他背对着凌岳,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
“子谦,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这一仗,必须照我的法子打。”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句让凌岳浑身冰冷的话。
“若畏首畏尾,如何封狼居胥!”
正在这时,一名斥候连滚带爬的冲进帅帐,脸上带着喜色:“将军!大捷!我们抓到了单于的信使,截获了密报!伊稚斜的主帐就在狼居胥山北麓,密报上说,他们正在集结残部,准备向西翻越燕然山逃窜,那条路极为难行,所以他们必须在狼居胥山下休整三日!”
这份情报,让霍去病心中本就燃烧的火焰彻底爆发。
它解释了敌人集结的原因,给出了敌人下一步的动向,更给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绝杀时机。
“天助我也!”
霍去病仰天大笑,之前与凌岳争吵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猛的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北方,“这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
他转身,根本没再看凌岳一眼,目光灼灼的扫过帐内所有将领。
“传我军令!”
帐内所有将领,除了凌岳,全都激动的单膝跪下。
“本将亲率五千精骑,即刻出发,放弃所有辎重,一人三马,连夜奔袭狼居胥山!”
“此战,不破王庭,誓不回还!”
“不破王庭,誓不回还!”
山呼一样的应和声,震的整个帅帐嗡嗡作响。
凌岳站在人群之外,手脚冰凉。
他看着那些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同袍,看着那个已经被自信和荣耀包裹、再也听不进任何杂音的兄弟。
他知道,那份恰到好处的情报,就是宇文烈抛出的最后,也是最致命的诱饵。
一个专门为霍去病量身定做的死亡陷阱,已经准备就绪。
当晚,夜色如墨。五千名最精锐的汉军骑士,在沉默中集结。
凌岳站在大营的望楼上,寒风吹得他身上的银甲咯吱作响。
他看着那支黑色的骑兵队伍,一点点消失在远方的黑暗里。
霍去病骑在马上,没有回头。就在队伍即将看不见的时候,他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长槊,在星光下用力一挥。
凌岳攥紧了拳头,怀里那枚属于卫青的虎符,烫的他心口发疼。
他知道,霍去病正一步步踏进那个为他准备好的死亡陷阱。
而自己,是唯一可能改变这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