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如同冰封的河面,表面坚实,底下却暗流涌动。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孙晓雪。她的侦查小队在例行巡逻西北方向时,发现了几处不寻常的痕迹——不是变异兽的爪印,也不是人类活动的迹象,而是一种深嵌入冻土的、规整的圆形印记,直径约半米,边缘光滑得不像自然造物。印记周围的积雪有细微的融化后又重新凝结的迹象,残留着极其微弱的非自然辐射。
“不是‘收割者’,也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东西。”孙晓雪在汇报时,将采集到的辐射数据和印记模型投射在指挥室的光幕上,语气冷峻,“能量特征很陌生,但……隐约感觉和‘塔楼’的那种技术风格有些类似,更加……粗糙,充满攻击性。”
陈远凝视着那些数据,沉寂的识海并未传来预警,但一种本能的警惕感油然而生。记录者曾明确表示他们只观察不干涉,那么这些带着明显敌意的痕迹,来自何方?
“扩大侦查范围,重点排查西北至北部扇形区域。启用最高级别的环境监测设备,任何异常能量波动都要立刻记录上报。”陈远下达指令,“通知所有外围哨所,提升警戒等级,发现任何不明物体或生物,禁止接触,优先回报。”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基地如同一个被轻轻触碰的含羞草,开始悄无声息地收缩防御,加强戒备。
几天后,更具体的报告传来。一支侦查小队在更北方的废弃气象站附近,拍摄到了一闪而过的模糊影像——那是一个约三米高、如同用黑色金属与某种暗红色生物组织粗暴拼接而成的人形轮廓。它有着反关节的双足,手臂末端是巨大的、如同钻头般的锥形结构,背部似乎背负着某种箱状装置。它移动速度极快,在雪地上留下那种独特的圆形焦痕,瞬间就消失在废弃建筑的阴影中。
影像很模糊,但足以让人感到不安。
“这是什么鬼东西?”赵刚盯着放大的图像,眉头紧锁,“新的变异体?还是‘观察者’搞出来的新玩具?”
李明快速分析着影像数据:“结构上看,机械与生物组织的结合方式非常……野蛮,效率低下,充满一种破坏性的美感。不像‘观察者’那种追求绝对效率和简洁的风格,更不像‘记录者’的精密和谐。倒像是……某种急于求成的模仿品或者……失败的作品?”
“模仿?”苏婉儿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只是猜测。”李明推了推眼镜,“它的能量特征虽然陌生,但某些波动模式,与我们从‘清道夫’残骸和‘收割者’样本中解析出的底层信号,有微弱的相似性。就像是……用了类似的基础技术,但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陈远沉默着。新的敌人?还是“观察者”的变种?或者是……第三方势力?
未知,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加强基地外围的自动防御网络,尤其是对空监测。”陈远做出决定,“所有外出小队必须配备信号弹和紧急求救装置。工坊优先生产一批针对高能量反应和生物信号的简易警报器,分发到各个哨所。”
他看向孙晓雪:“侦查小队暂时停止远距离探索,以基地为中心,构建多层预警圈。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但在搞清楚那东西的来历和目的之前,不能贸然行动。”
“明白。”
会议结束后,陈远独自留在指挥室,再次调出那个模糊的影像。那狰狞的、充满侵略性的轮廓,与塔楼的宁静超然、“观察者”的冰冷高效形成了鲜明对比。
冰原之下,暗流似乎变得更加湍急,也更加浑浊。原本以为逐渐清晰的局势,再次被蒙上了一层迷雾。
他走到窗边,望向北方那片被风雪笼罩的未知之地。身体的伤势尚未痊愈,精神力的恢复也依旧缓慢,但肩头的责任却愈发沉重。
无论来的是什么,磐石基地都必须挺过去。他们需要时间,需要将那些知识的种子培育成能够抵御风雨的参天大树。
而时间,往往是末世中最奢侈的东西。
风雪依旧,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冰原的深处苏醒,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窥视着这片刚刚燃起微弱火光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