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篝火余温还未散，墨苏已跟着夜枭踏上往热河的官道。晨雾像牛乳般浓稠，裹着秋露沾湿了青衫，远处的山峦只露出模糊的轮廓，连马蹄声都被雾气压得沉闷。夜枭勒着马缰绳，时不时回头望 —— 自离开王府后，他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盯着，那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冷得让人发颤。
“不对劲。” 夜枭突然勒住马，声音压得极低，“这官道平日总有商队往来，今日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墨苏也察觉了异常。他翻身下马，蹲在路边查看 —— 晨露未干的路面上，除了他们的马蹄印，还有几串极浅的鞋印，鞋尖窄而尖，是潜龙阁密探常用的 “夜行靴” 痕迹，且痕迹往前方的黑松林延伸，显然是故意引他们往林子里去。
“是陷阱。” 墨苏起身，将藏在扁担里的名录重新塞进腰带暗层，又摸出黄铜烟锅，拧开底部 —— 四寸长的淬毒短刃闪着幽蓝光芒，“潜龙阁的人，怕是早在林子里等着了。”
夜枭刚要下令绕路，前方突然传来骡车的惊嘶。一辆送炭的骡车歪在路边，车夫蜷缩在车轮旁，脸色惨白，手指着黑松林方向，话都说不完整：“杀…… 杀人了！林子里…… 有黑衣人……”
墨苏心中一紧 —— 这车夫是昨夜在破庙外遇到的，本约定同行一段，没想到竟成了潜龙阁的 “诱饵”。他快步上前，见车夫胸口插着一支短箭，箭尾刻着 “风” 字，是潜龙阁 “风” 字级密探的标记。
“你带着名录先走。” 墨苏将马缰绳塞给夜枭，“从东边的小路绕，我引开他们。”
“不行！” 夜枭攥住他的手腕，“潜龙阁这次来的定是高手，你一个人……”
“没时间了！” 墨苏打断他，将一枚昏冥烟塞进他手里，“记住，到热河后找‘西山四号’暗桩，他们会接应你。我若两日后没到，就把名录交给戴先生。” 他说完，不等夜枭反驳，已提着烟锅往黑松林跑去，青衫在晨雾中一闪，便没了踪影。
夜枭望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 —— 他知道，墨苏是故意引开追兵，若他不走，反而会拖累墨苏。
黑松林里静得可怕。古木参天，枝叶交错，连晨雾都透不进来，只有零星的光斑落在厚厚的腐叶上。墨苏刚踏入林子百步，就听见头顶传来 “沙沙” 的枝叶响动 —— 不是风声，是有人踏枝而行的动静，且不止一人。
“寒砚兄，别来无恙？”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墨苏抬头，只见一棵老槐树上坐着个白衣文士，手里摇着折扇，扇面上画着水墨山水，正是潜龙阁 “风” 字级密探柳如风。他曾在诗会上与这人交过手，知道此人表面风雅，实则心狠手辣，扇骨皆是精钢打造，内藏十二根毒针。
柳如风翻身跳下树，身后跟着三个黑衣人，个个面无表情，腰间都悬着弯刀。“我家主子说了，只要你交出名录，归顺潜龙阁，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他摇着折扇，目光落在墨苏的腰间，“那铜匣，想必就在你身上吧？”
墨苏冷笑一声，握紧烟锅：“潜龙阁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归顺’不过是让我当替死鬼，等你们拿到名录，我这条命也就没用了。”
柳如风脸上的笑意淡了：“看来寒砚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挥了挥手，三个黑衣人立刻呈扇形包抄过来，弯刀出鞘，刀光在昏暗的林子里闪着冷光。
墨苏不退反进，迎着最左侧的黑衣人冲去。那人挥刀便砍，刀风凌厉，直指他的脖颈。墨苏俯身避开，手中烟锅横扫，淬毒短刃划过对方的脚踝 —— 麻沸散毒素见血封喉，那黑衣人惨叫一声，踉跄着倒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举刀从侧面袭来。墨苏侧身躲闪，同时从袖中甩出一枚铜钱 —— 是他昨夜在破庙捡的，边缘被磨得锋利。铜钱正中黑衣人眉心，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柳如风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墨苏的近身格斗如此狠辣，竟在片刻间杀了他两个手下。他不再轻敌，折扇 “唰” 地展开，十二根毒针同时射出，针尾泛着幽蓝，直指墨苏的要害。
墨苏早有防备，就地翻滚，躲到一棵大树后。毒针钉在树干上，发出 “噗噗” 的声响，针尾还在微微颤动。他摸出最后一枚昏冥烟，却没有投向柳如风，反而往自己脚边一扔 —— 浓烟瞬间弥漫，将他的身影完全遮住。
“以为这样就能躲得掉？” 柳如风冷哼一声，折扇收起，化作短棍，冲进浓烟里。他凭着听觉，朝着墨苏的呼吸声扑去，短棍直取墨苏的胸口。
可他扑了个空 —— 浓烟里只有一件青衫挂在树枝上，是墨苏故意留下的疑兵。柳如风刚要转身，就觉得后颈一凉 —— 墨苏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烟锅的短刃已抵住他的颈动脉。
“别动。” 墨苏的声音冰冷，“告诉我，潜龙阁为何对三爷的名录如此上心？八爷党到底想干什么？”
柳如风额头渗出冷汗，却强装镇定：“你杀了我，也别想知道。潜龙阁的规矩，宁死不叛。” 他突然发力，手肘往后一撞，直取墨苏的小腹。
墨苏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短刃顺势一划 ——“嗤” 的一声，柳如风的右手筋被切断，鲜血喷涌而出。他惨叫一声，折扇掉在地上，右手无力地垂着。
“我说过，别逼我。” 墨苏收回短刃，目光锐利如刀，“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柳如风捂着伤口，脸色惨白：“八爷…… 八爷想拿名录要挟三爷，让三爷归顺八爷党。若三爷不从，就把名录交给皇上，让三爷彻底倒台。”
墨苏心中一沉 —— 八爷这是想一石二鸟，既吞并三爷党，又打击四爷党。他还想再问，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 是三爷党的追兵！霍五带着护院追来了！
“算你命大。” 墨苏踢开柳如风，转身就往林子深处跑。他记得昨夜观察地形时，林北有一处断崖，断崖下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是獐子常走的路，追兵定想不到。
柳如风趴在地上，望着墨苏的背影，眼中满是怨毒。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号弹，用力往天上一扔 —— 红色的信号弹在林子里炸开，是潜龙阁召集支援的信号。
墨苏刚跑到断崖边，就听见身后传来霍五的怒吼：“小贼！这次看你往哪跑！” 他回头一看，霍五带着十几个护院，手持弓箭，正往这边追来。
他不敢耽搁，钻进断崖下的缝隙里。缝隙狭窄，只能匍匐前进，岩壁上的碎石划破了他的手臂，火辣辣地疼。他能听见霍五在断崖上的咒骂声，还有弓箭射在岩壁上的 “叮叮” 声。
钻过缝隙，前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墨苏站起身，刚要跑，就觉得左臂一麻 —— 是刚才被流箭擦伤了，箭上可能有毒。他咬咬牙，从怀里掏出解毒丸 —— 是夜枭给的，能解普通毒素，塞进嘴里嚼碎咽下。
远处，潜龙阁的支援也到了，黑色的身影在林子里晃动。墨苏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往热河的小路跑去。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 —— 潜龙阁和三爷党都已盯上他，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凶险。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匣，名录还在。只要名录在，他就有机会扳倒八爷党，为父翻案。他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草地尽头。而身后的黑松林里，柳如风被护院扶起，他捂着被切断的右手，眼中满是狠厉：“寒砚！潜龙阁与你势不两立！我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霍五站在断崖边，望着墨苏消失的方向，狠狠一拳砸在岩壁上：“又让他跑了！回去怎么向王爷交代！”
“霍教头，” 一个护院上前，递过柳如风掉落的折扇，“这是潜龙阁的东西，看来墨苏还被潜龙阁追杀。咱们不如……”
霍五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让潜龙阁帮咱们杀墨苏？”
护院点点头：“潜龙阁要名录，咱们也要名录。不如暂时和他们合作，等拿到名录，再……”
霍五冷笑一声：“好主意！传我命令，派人去潜龙阁的西山据点，就说三爷党愿意和他们合作，共同追杀墨苏，拿到名录后，咱们只要三爷党相关的部分，其余的都给他们！”
一场因名录引发的追杀，不仅没结束，反而让三爷党与潜龙阁这对昔日的对手，暂时结成了同盟。而墨苏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忍着手臂的疼痛，往热河方向狂奔，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除了四爷党的接应，还有一场意想不到的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