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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沙咀的公寓里,许愿刚拧开收音机,主持人亢奋的声音便夹杂着《冰雨》凄美的旋律冲出来:“…刘天王这首《冰雨》已经连续霸榜七周!作曲人‘许愿’再次成为乐坛焦点!据悉这位神秘音乐人来自内地…”

短短数月,“许愿”这两个字以另一种方式,在香江的霓虹与电波中变得滚烫。茶几上,摊着几份昨日送来的报纸。除了本地娱乐版连篇累牍的追踪猜测,竟还有几份辗转来自内地的报纸,不知被谁放在了门口。

《武侠世界》的稿费汇款单复印件被放大刊登,旁边配着耸动标题:“内地着名作家许愿香江另辟蹊径,《寻秦记》狂揽百万港币外汇!” 另一份小报则更夸张,用加粗黑体写着:“一曲一宅!神秘作曲家许愿凭《忘情水》《冰雨》稳坐香江豪宅!” 照片背景甚至模糊地拍到了他这间公寓的窗景。这些报道像长了翅膀,飞跃关山,将他在此地的声名与财富,以某种失真且炫目的方式,投射回了那片他熟悉的土地。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武侠世界》的陈主任。

“许生!哎呀,总算找到你了!”陈主任的声音透过越洋线路,带着一丝杂音和显而易见的兴奋,“刚才北京那边,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叶冰如编辑,电话打到社里来了!指名道姓要找你!我说你不在社里坐班,她让我务必转达,请你尽快给她回个电话!号码我记下了…”

叶冰如…这个名字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他心中漾开层层涟漪。这位一路提携他、亦师亦友的责任编辑,已有数月未曾联系。内地的那些夸张报道,想必她已经看到了。许愿记下号码,道了谢。

放下话筒,他在窗前静立了片刻。一晃,竟已过去这么久。是该给叶大姐打个电话了。

他拿起听筒,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区号,经过转接的轻微忙音后,一个干练而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喂,人民文学,我是叶冰如。”

“叶老师,是我,许愿。”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两三秒,随即爆发出又惊又喜的回应,声音陡然拔高,穿透了电流的嘶嘶声:“小许?!哎呀!真是你啊!可算等着你电话了!” 背景音里隐约还有办公室特有的嘈杂——打字机的嗒嗒声、同事的说话声、纸张的翻动声,一切都透着一种久违的、体制内特有的忙碌气息。

“叶老师,您找我?”

“可不是找你嘛!”叶冰如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一丝复杂的感慨,“小许啊小许,你现在可是了不得了!我这儿报纸都看到了!好家伙,‘一曲一宅’!‘百万稿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咱们社里都传遍了!老总还拿着报纸问我,这真是咱们那个写《钟鼓楼》的许愿?”她顿了顿,语气从惊叹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关切,“就算是为了深入生活、积累素材,你这…在那边待的时间是不是也差不多了?也该…回来了吧?况且你的港澳通行证只有六个月”

许愿握着听筒,能想象出叶冰如在办公室对着报纸一脸难以置信又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声音平静却坚定:“叶老师,谢谢您关心。不过…我暂时,还没有回内地的打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的沉默,比刚才要沉重些。他能听到叶冰如细微的呼吸声,似乎在斟酌词句。

“小许啊…”再开口时,叶冰如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编辑特有的务实和提醒,“我知道你现在那边发展得好。可是…你别忘了,你跟社里可是有创作合同的。这眼看就快九零年年底了,今年的创作任务…你一个字还没交给我呢。社里每年给你的创作补助、差旅报销…这些名额,我都还硬给你留着,想办法替你圆着话。可你总不回来,总不交稿,我这…我这快捂不住了呀!到时候财务那边审计起来,我怎么给你保住这些待遇?”

她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真切的焦急和一种“自己人”的维护。这份沉甸甸的维护,让许愿心头一热,也涌起更多的愧疚。他几乎能看见叶冰如如何在会议上为他争取,如何面对财务的质疑而绞尽脑汁。

“叶老师,”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难以启齿的为难,“那些补助…差旅费…如果实在保不住,就算了…没关系的。我知道,您一直都是为我好,替我考虑…”

“你这孩子!”叶冰如打断他,语气里多了几分长辈般的嗔怪,但更多的还是理解,“跟我还说这见外的话!什么补助不补助的,那是社里的规定!我是担心你…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豁达而欣慰,“姐这几天翻来覆去看了那些报道,也想明白了。小许,你是我一步步看着成长起来的,从当初写《牧马人》的青涩小子,到今天…能在香江那边凭真本事打开这么大局面,写出那么受欢迎的歌,小说还能赚外汇…这是你的本事!姐这里,真心替你高兴!”

她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担:“这样吧!既然你那边创作环境好,发展得也顺,这些的条条框框,就不束缚你了!创作合同那边强制性的任务要求,姐豁出这张老脸,去跟老总说,帮你给解除了!你安心在那边发展!好好写!写出更多好作品!让更多人看到咱们人民文学走出作家的才华!”

这番话语,完全出乎许愿的意料。没有制度的冰冷,没有单位的苛责,只有一位前辈编辑对作者最纯粹的爱护与成全。他的喉咙有些发哽:“叶老师…这…太谢谢您了…”

“谢什么!跟我还客气!”叶冰如爽朗地笑起来,那笑声穿透千里电话线“就是一样!等你啥时候回北京了,必须得来社里看看!姐请你吃东来顺!地道涮羊肉!管够!”

“一定!叶老师,一定!”他连声应着,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感动。

又闲聊了几句近况,叮嘱了些注意身体的话,叶冰如那边似乎有人找,便匆匆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忙音,许愿却握着它,在窗前又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