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天幕之下，残存的人族四大军团将士与十数位超脱强者，如同历经血火淬炼的磐石，沉默地屹立于虚空。
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都聚焦在秦无殇身上。
秦无殇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看着他们甲胄上的深刻爪痕、干涸的血污，
感受着他们那虽疲惫却更加凝练、更加不屈的惨烈气势，眼底深处，终究是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将士的耳中，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肯定：
“你们，做得很好。”
没有欢呼，没有激动。经历了炼狱般的厮杀，目睹了无数袍泽的陨落，
胜利的喜悦早已沉淀为更沉重、更坚韧的东西。
所有幸存下来的将士，无论是军团战士还是超脱帝尊，
都在这一刻，对着秦无殇，无声地、极其郑重地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动作整齐划一，带着金铁交击的铿锵，仿佛在说：幸不辱命！
秦无殇微微颔首，接受了这份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功勋。但他的话音随即一转，
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如同敲响警世的洪钟：
“但是，危机，还远未过去。”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九轮血日，看到了更深邃、更恐怖的黑暗。
“若腐朽来犯，尔等——”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苍穹：
“还能战否？！”
“战！！！”
“战！！！”
“战！！！”
没有任何犹豫，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瞬间爆发！残存的将士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将胸腔中所有的悲愤、所有的决然、所有的不屈尽数吼出！
声浪滚滚，震得周遭的血色云层都在翻涌，那冲天的战意与煞气，甚至短暂地压过了九轮血日散发的邪异光芒！
佛是被这惊天动地的战意所激怒，又或是某种仪式终于完成。
就在这怒吼声震天动地的刹那。
“滴答。”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声响，突兀地响起。
紧接着，一滴滴殷红的、粘稠的液体，从那猩红的天幕之中，悄然滴落。
刚只是零星几点，但转眼之间，就化作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雨水，是血红色的。
它们落在将士们残破的战甲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血花；落在下方干涸崩裂的大地上，
将泥土染成暗红；落在太虚万界无数抬头望天的生灵脸上，带来冰冷而腥腻的触感。
“血……血雨？！”有生灵颤抖着伸出手，接住那红色的雨滴，声音充满了惊恐。
“苍天泣血日……纪元覆灭时……”
太虚各处，那些从古仙陵事件中存活下来、知晓那两句预言的老古董们，
此刻无不面色惨白，仰望着这漫天血雨，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来了……真的要开始了……纪元的终末……无可避免……”
有古老的存在发出梦呓般的呻吟，身体因恐惧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血雨越下越大，很快便从淅淅沥沥化作了瓢泼之势。
红色的天幕之上，道道粗壮的血色雨帘如同瀑布般垂落，连接了天地。
那景象，仿佛整个太虚的天穹都在流血，无穷无尽，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一片血海之中！
九轮血日在滔天血雨中若隐若现，光芒更加妖异。
血水汇集成溪流，溪流汇聚成江河，江河奔涌，仿佛整个太虚都在走向血流成河的终局！
秦无殇静静地立于龙首，血雨无法沾染他周身方寸。
他抬头，望着这末日般的景象，灰黑色的眼眸中一片平静，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盖过了漫天血雨的轰鸣，清晰地回荡在身旁的燧皇以及所有人族强者耳边：
“该是我……启程的时候了。”
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整个太虚界的血色天幕，猛地剧烈一震！
那九轮血日的光芒骤然黯淡了一瞬，仿佛被某种更恐怖的存在所压制。
紧接着，在那天幕的最高处，在那无尽血雨的源头，四双巨大无比、冰冷到极致的眸子，缓缓浮现而出！
每一双眸子都如同两颗并排的血色星辰，巨大得令人窒息。
眸中没有任何感情，没有愤怒，没有贪婪，甚至没有漠然，
只有一种纯粹的、绝对的冰冷，仿佛亘古不变的死亡本身。
它们的瞳孔是最深邃、最暗沉的血色，如同两个不断旋转的、吞噬一切希望与光明的黑洞旋涡。
仅仅是存在着，就散发出令整个太虚界法则哀鸣、让万物众生神魂冻结的极致威压！
四双血眸，如同四位冷漠的审判者，高悬于血色苍穹的最深处，
静静地“注视”着下方血流成河的太虚，更“注视”着那准备启程的秦无殇。
秦无殇对天空中的眸子丝毫没有理会。
黑袍在血雨狂风中纹丝不动，仿佛独立于这片末日景象之外。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守护、亦或是观察了许久的世界，
目光扫过下方历经血火、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人族将士。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太虚，就交给你们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所在的虚空，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接连投入石子，开始泛起一圈圈清晰的涟漪。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携带着各不相同却都强大无比的气息，自那涟漪之中一步迈出！
寒溟、云栖雪、吞天魔犬、圆仔、不戒和尚、仙月……
一道又一道身影，无声地出现。
他们全部立于虚空之中，目光或崇拜、或尊重，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那道黑袍身影之上。
秦无殇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面孔，有故人，有旧部，有因缘际会者……
他的脸上依旧平静，但那双灰黑色的眼眸深处，却是闪过了一抹悸动。
他不再多言，缓缓转回身，抬头，目光如两柄无形利剑，直刺天穹深处那四双冰冷巨大的血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