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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话语在死寂的厅堂中缓缓沉淀,那蕴含了万古绝望的论断,仿佛为这片黑暗世界下了最终的注脚。

片刻的寂静后,秦无殇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稳而淡漠,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宇宙真理:

“这,便是人性。”

他灰黑色的眼眸掠过老者,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无数挣扎求存的灵魂。

“得不到的时候,总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为此,他们可以掀起战争,可以背叛挚爱,可以践踏一切准则,甚至……扭曲自身的道。”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评判,只有一种洞彻本质的冰冷。

“但等到真正得到了,站在那曾经梦寐以求的‘彼岸’,回首望去,才会恍然惊觉……最重要的东西,早已在追逐的过程中,悄然逝去,万劫不复。”

老者闻言,那布满深刻皱纹、如同枯树皮般的脸上,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近乎“认可”的细微表情。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是啊……逝去了……都逝去了……”他喃喃低语,目光再次扫过这片永恒的牢笼,那死寂深处的清醒,让他承受着比麻木者更甚万倍的痛苦。

随即,他猛地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秦无殇身上,那双特殊的眼眸中,那点冰冷的清醒仿佛燃烧了起来,化作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探寻。

“但是……你不一样。”

秦无殇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平静地反问:“哦?哪里不一样。”

老者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从外到内,从存在到本质都彻底看穿。他握着扫帚的干枯手指微微收紧。

“我……说不出来。”老者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只是一种感觉。在这片连时间都已腐朽的绝望之地,在你身上……”

他顿了顿,仿佛在搜寻最准确的词汇,最终,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看到了……‘希望’。”

这个词,在此地显得如此荒谬,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沉重。

“不是生的希望,不是延续的希望……而是解脱的希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那是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一丝微光时,本能迸发出的、早已被遗忘的情感。

“我看到了一种可能……一种让我们,让这一切……彻底终结的希望。”

秦无殇只是盯着老者看了看,灰黑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但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转身,迈开步伐,继续向着某个既定的方向走去。

一步,又一步。

在这片被黑日照耀的死寂世界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的脚步声被大地吞噬,身影在扭曲的植被与残破建筑间穿行,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

他走过荒芜的平原,那里的泥土漆黑粘稠,偶尔会突兀地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在空中无意识地抓挠,又无力地垂下。

他踏过干涸的河床,河底并非沙石,而是层层叠叠、相互挤压的苍白面孔,它们睁着空洞的眼眶,嘴巴无声地开合。

他穿过一片看似繁茂的森林,树木的枝桠扭曲如垂死者的肢体,叶片是病态的暗紫色,不断渗出黑色的粘液。

一些身影被树枝缠绕、贯穿,悬挂在半空,如同风干的标本,却依旧保留着微弱的“生”的气息,胸膛偶尔会出现一次漫长间隔后的起伏。

他进入更多的城池,每一座都与最初所见那般破败,甚至更加不堪。

其中的“居民”形态各异,有的保持着生前的种族特征,有的则因漫长岁月的侵蚀而变得畸形、怪异,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沉浸在永恒的麻木与无意义的行为中——永无止境地行走、蜷缩、自我损毁、或是重复某个单调的动作。

秦无殇只是走着,看着。

走过一个世界,当他抵达某个边界,或是当那轮黑日在天际移动到某个位置时,周围的景象便会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扭曲、模糊。

下一刻,他便已身处另一个截然不同,却又本质相同的死寂世界。

有时是熔岩冷却后形成的黑色石林,巨大的蘑菇状岩石下,蜷缩着被高温灼烧得面目全非的身影;

有时是漂浮在虚无中的破碎大陆,上面建立着倾斜的宫殿,华美的浮雕早已被腐蚀,只剩下诡异的轮廓,曾经的住民如同失魂的贵族,在回廊间漫无目的地游荡;

有时是浩瀚的黑色沙漠,沙丘之下埋藏着无数具棺椁,棺盖敞开,里面的存在睁着空洞的双眼,凝望着永恒不变的黑日天空。

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

景象在变,种族在变,地貌在变。

不变的,是那浸透每一寸空间、每一缕空气的死寂,是那萦绕在每一个“生灵”身上、深入骨髓的麻木与绝望。

他们看似活着,却比死亡更加空洞,仿佛宇宙间所有生机被抽离后,残留的、永恒痛苦的余烬。

秦无殇一直走着,逛遍一个世界,便被传送到另外一个世界。

没有目的,没有停留,只是行走与观察。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在万千世界的死寂中轮回了一遍,或许只是弹指一瞬。

终于,在某个无法描述其具体形态、一切都仿佛由凝固的阴影和扭曲光线构成的世界边缘,秦无殇停了下来。

他不再前进,只是静静地站立着。

此时的秦无殇,似乎也受到了这无穷世界、无尽死寂的浸染。

他原本平静无波的脸庞,此刻笼罩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灰暗。

那双深不见底、曾映照归墟的灰黑色眼眸,此刻光泽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透出一种近乎麻木的神采。

他周身那内敛的寂灭气息,虽然本质未变,却仿佛被同化了一般,与这个世界的死寂更加贴合,不再有丝毫突兀。

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即将融入这片永恒背景的雕塑,与周遭那些麻木的身影,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丝难以言明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