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血战街巷
济南城，这座曾经“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北方雄城，此刻已彻底沦为血肉磨坊。秦渊率部入城带来的短暂振奋，如同投入沸水的一块冰，瞬间便被更加残酷的现实所吞噬。
城内景象，触目惊心。昔日繁华的街巷遍布瓦砾残垣，焦黑的梁木斜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硝烟与尸体腐败的混合恶臭。幸存的守军和百姓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废墟间蹒跚，仅有的些许粮食早已耗尽，树皮、草根乃至观音土都成了争抢之物。伤兵营人满为患，哀嚎不绝，缺医少药，死亡如同阴影般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山东巡按宋学朱、布政使张秉文等留守官员在临时征用的德王府（现为守城指挥部）接待了秦渊。几位大人官袍破损，面容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见到秦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秦将军！你们能来，济南……济南就有救了！”宋学朱声音嘶哑，紧紧抓住秦渊的手臂。秦渊沉声道：“诸位大人坚守孤城，力抗强虏，才是真正的英雄。秦某既来，必与济南共存亡！眼下情势如何？”
张秉文惨然一笑，指向地图：“外城多处崩塌，我军兵力折损近半，火器、箭矢所剩无几。多铎主力集中于城北、城东，昨日将军入城后，其攻势稍缓，但斥候回报，清军正在调集更多火炮和攻城锤，恐怕……新一轮攻势就在旦夕之间，而且必然是雷霆万钧！”
秦渊目光扫过地图，济南城防已是千疮百孔，被动防守绝无生机。“不能坐以待毙。”他斩钉截铁道，“必须化被动为主动！清军擅长野战，拙于巷战。我们就要把这济南城，变成埋葬他们的坟墓！”
他当即与几位守城官员及冯破虏、冲虚道长等人商议，重新调整防务：将尚有战力的部队与入城的沧海义军精锐混编，依托城内密集的街巷、高大的府邸院落，构筑层层叠叠的巷战工事，设置路障、陷阱，准备进行逐街逐屋的争夺。同时，组织城中尚有余力的青壮百姓，协助运输物资、救治伤员。
简心带来的医护力量立刻成为了救命的关键。她将德王府一角辟为临时总医馆，指挥着有限的郎中和她培训的医护人手，争分夺秒地救治伤员。药材极度匮乏，她不得不动用青帝玄冥血脉中对草木生命的感知力，在废墟间寻找可能残存的、具有止血消炎功效的草药，甚至尝试以金针渡穴之法，激发伤者自身生机，延缓死亡。超负荷的运转让她脸色苍白，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却始终坚定，她知道自己多救一人，城防便多一分力量。
江辰的伤势在简心全力施为下，已稳定了七八成。他没有留在相对安全的指挥部或医馆，而是如同一道灰色的幽灵，悄然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巷阴影中。他的任务，是猎杀。猎杀清军派入城中的细作、斥候，猎杀那些在进攻中表现突出的清军基层军官。他的剑，成为了悬在清军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有效地遏制了清军小股部队的渗透和侦查，也极大打击了其士气。
就在秦渊等人全力布防之际，城外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苏墨在龙山镇高岗上，目睹了秦渊等人突入城内的全过程，也看到了熊天霸部断后陷入重围。他当机立断，并未盲目率步兵冲击清军严阵以待的防线，而是下令弓弩手全力射击，掩护郝摇旗骑兵脱离接触。同时，他派出小股精锐，携带火油、火药，趁夜绕至清军西南大营侧后，进行骚扰和纵火，制造混乱。
郝摇旗虽损失不小，但在苏墨的策应下，终究带着主力杀出了重围，与苏墨部汇合于龙山镇。一清点，骑兵折损近三成，熊天霸及其断后的数百江北子弟，则生死不明，下落不知。郝摇旗气得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苏公子，现在怎么办？秦统领他们在城里，咱们在外面，得想法子打进去啊！”郝摇旗急道。苏墨望着远处济南城墙上零星的火光，冷静分析：“强攻已不可行。多铎已知援军入城，必会加紧攻城，同时严防我等再次突袭。为今之计，唯有‘围魏救赵’。”
他指着地图上济南东北方向的堰头镇：“此地乃多铎囤积部分粮草及攻城器械之所，守军相对薄弱。郝将军，你可率骑兵，绕过清军主力视线，奔袭堰头镇，不求全歼守军，但求焚其粮草，毁其器械！此举必能迫使多铎分兵回援，减轻城内压力。我率步卒在此继续佯动，牵制当面之敌。”
郝摇旗眼睛一亮：“好计策！老子这就去烧他个底朝天！”
就在苏墨与郝摇旗谋划城外策应之时，济南城内的血战，终于爆发了！
多铎显然被秦渊的入城彻底激怒，调集了数十门红衣大炮，对着早已残破的城墙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猛烈轰击！一段又一段的城墙在震耳欲聋的炮火中坍塌，露出巨大的缺口。
“杀！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伴随着清军将领疯狂的嚎叫，无数身着蓝色棉甲的正白旗精锐，如同潮水般，从各个缺口涌入了济南城内！
真正的炼狱，降临了！
秦渊亲临第一线，覆云剑化作一道游龙，在狭窄的街巷中纵横捭阖。他身后是冯破虏、冲虚道长、谢无忧等高手，以及视死如归的义军和守军士卒。
战斗在每一寸土地上激烈展开。房顶上，义军弓弩手与清军弓手对射，不断有人中箭滚落。街道上，长枪与弯刀碰撞，血肉横飞。院落里，双方士卒为了争夺一堵矮墙、一座石磨而反复拉锯，死伤枕籍。
清军装备精良，单兵战力强悍，初始冲势极猛。但义军和守军占据了地利，更有着保卫家园的决死之心。他们从残垣断壁后突然杀出，从屋顶掷下滚木礌石，甚至抱着火药包与清军同归于尽！
秦渊一剑削飞一名白甲兵的头颅，腥热的血液溅了他一身。他顾不得擦拭，目光扫过战场，只见前方一处十字路口，清军凭借人数优势，正将一队守军逼入绝境。“随我冲！”秦渊暴喝，身先士卒，直扑那处路口。覆云剑法施展开来，剑气如潮，瞬间将几名清军卷入其中。冯破虏等人紧随其后，如同一柄尖刀，硬生生将清军的阵势搅乱。
而在另一条小巷，江辰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掠出，剑光一闪，一名正在指挥小队清军结阵的拨什库（清军基层军官）便捂着喉咙倒下。清军小队顿时大乱，被埋伏在两侧屋顶的义军弓弩手射成了刺猬。
战斗从白天持续到黑夜，又从黑夜杀到黎明。清军的进攻浪潮一次次被顽强的抵抗拍碎在济南城错综复杂的街巷之中。尸体堵塞了道路，鲜血染红了每一块青石板。喊杀声、爆炸声、垂死哀嚎声，彻夜不息。
当黎明的曙光再次照亮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时，清军的攻势终于如同退潮般，暂时停了下来。他们丢下了上千具尸体，却未能完全占领任何一条主要街道。
秦渊拄着剑，站在一片废墟上，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胸膛剧烈起伏。他身边的将士，个个带伤，浑身浴血，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们守住了。用鲜血和生命，为这座孤城又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然而，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多铎绝不会善罢甘休，城内的粮食、药材即将耗尽，伤亡在持续增加……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下章预告】
惨烈的巷战暂时击退了清军的猛攻，但济南城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粮尽援绝，伤亡惨重，士气还能支撑多久？苏墨与郝摇旗的“围魏救赵”之计能否成功，迫使多铎分兵？熊天霸是生是死？而就在这绝望之际，一直隐匿的玉罗刹再次悄然现身，她此次带来的是转机，还是更深的阴谋？第一百七十八章 《侠骨柔肠》，看绝境中的人性光辉与艰难抉择，感受战火中不曾泯灭的侠义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