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里应外合
济南城南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仅容数骑通过。一队骑士簇拥着一名身着粗布战袍、腰挎环首刀的黑脸大汉，驰入城内。那大汉约莫四十上下年纪，满脸风霜之色，眼神却锐利如鹰，顾盼间自有一股草莽豪雄的剽悍之气，正是闯王李自成麾下大将，绰号“一只虎”的刘宗敏。
他被引至官衙议事厅，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在脸色苍白却坐姿如松的秦渊身上略一停留，随即抱拳，声若洪钟：“闯王麾下刘宗敏，见过秦将军！久闻将军大名，以孤城抗强虏，血战连场，刘某佩服！”他言语爽快，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真诚。
秦渊在苏墨的搀扶下起身还礼：“刘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将军此时率众前来，不知有何见教？”他开门见山，没有半分寒暄。
刘宗敏哈哈一笑，也不拐弯抹角：“秦将军快人快语！实不相瞒，闯王兵败后，我等兄弟流落至此，人困马乏，粮草断绝。听闻将军在此血战鞑子，保我汉家城池，刘某心中佩服，特来投效！愿与将军合兵一处，共抗清兵！”他大手一挥，显得豪气干云，“我麾下尚有能战之士四千余，皆是百战老卒！只要将军点头，提供些许粮草补给，我这四千弟兄，便听凭将军调遣！”
四千百战老卒！这无疑是一股强大的生力军，对于此刻兵源枯竭的济南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厅内不少人，尤其是那些来自江湖、对朝廷本就无甚好感的义军头领，闻言都露出意动之色。
然而，秦渊与苏墨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谨慎。刘宗敏名声在外，勇猛善战不假，但其军纪……也曾是出了名的败坏。更重要的是，他此刻前来，当真只是为了抗清？没有别的图谋？
秦渊沉吟片刻，缓缓道：“刘将军深明大义，愿携手抗清，秦渊感佩。只是……”他话锋一转，“济南如今内无粮草，外有强敌，自身尚且难保，恐怕难以供养将军麾下数千弟兄。况且，合兵之事，关乎重大，需从长计议，明确号令，统一调度，不知刘将军可能接受？”
刘宗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爽朗道：“秦将军放心！粮草之事，我等可自行筹措一部分！至于号令，既然来投，自然听从将军安排！我刘宗敏虽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他拍着胸脯保证，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厅外，似乎在估算着这座残破城池的防御与库存。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入，在苏墨耳边低语几句。苏墨脸色不变，对秦渊微微颔首。
秦渊心中了然，江辰那边应该有消息了。他不动声色，对刘宗敏道：“刘将军一路辛苦，不如先请下去休息，用些饭食。合兵具体事宜，容我与诸位同仁商议后，再与将军细谈。”
刘宗敏倒也干脆，哈哈一笑：“好！那刘某就静候佳音！”说罢，抱拳一礼，在亲兵引领下大步离去。
他一走，厅内立刻议论纷纷。
张煌言首先开口，语气带着疑虑：“刘宗敏此人，勇则勇矣，然其部众鱼龙混杂，军纪涣散，若引入城中，恐生变故！”
穆人清也抚须道：“闯军与我等终究路数不同，骤然合兵，指挥协调皆是难题。还需慎重。”
但也有义军头领认为，大敌当前，当团结一切可抗清之力，不应拘泥出身。
秦渊抬手压下议论，目光看向苏墨：“苏兄，江辰那边？”
苏墨低声道：“江辰传回消息，刘宗敏部确实约有四千人，但装备不齐，面带饥色，看来粮草匮乏是真。不过，他暗中观察，发现其军中似乎混有一些形迹可疑之人，不似普通流寇，气息阴冷，倒像是……江湖中人，或者说，魔教手段。”
魔教？！秦渊眼神一凛。玄阴教的手，竟然伸到了闯军残部之中？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联想到玉罗刹昏迷前关于“幽冥帝君”和“钥匙”的呓语，他心中警兆顿生。
“另外，”苏墨继续道，“江辰还发现，在刘宗敏大营东北方向十里处，有一支约千人的队伍隐藏，打着奇怪的旗帜，并非清军，也非闯军，行踪诡秘。他正在进一步探查。”
又一股不明势力！这济南城外，当真是风云汇聚，龙蛇混杂。
秦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体内覆云剑道内力缓缓流转，左眼死海微澜，右眼寒渊凝冰，脑海中飞速权衡。刘宗敏的四千人马，是巨大的诱惑，也是巨大的风险。拒绝，则可能将其推向清军，或使其成为城外一颗不稳定的炸弹；接纳，则需时刻提防其反复与内部可能存在的魔教渗透。
“苏兄，”秦渊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你亲自去安排刘宗敏及其亲卫的食宿，规格按客将之礼，不可怠慢，但也要暗中加强戒备。告诉他，粮草之事，我军亦十分艰难，只能暂借部分，助他度过眼下难关。合兵之事，需待击退当前东南方向的岳托部清军后，再行详议。”
这是缓兵之计，既不完全拒绝，也不立刻接纳，先将刘宗敏稳住，争取时间。
苏墨点头：“明白。我会设法从其部下口中，套取更多关于那些‘形迹可疑之人’的信息。”
秦渊又看向张煌言和穆人清：“张将军，穆长老，城防万不可松懈，尤其是对刘宗敏部驻扎的南门方向，要加派暗哨。另外，派人严密监控那支东北方向的隐藏队伍。”
“是！”
众人领命而去。厅内再次只剩下秦渊一人。他走到窗前，望着阴沉的天空，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如山。内有粮草之忧，伤员之痛，外有清军重兵围困，朝廷使者将至，如今又多了意图不明的闯军和神秘势力……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咳咳……”一阵寒风卷入，引得他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压下。伤势未愈，强行运功理政，损耗极大。
一双微凉的手从后面伸过来，为他披上一件外袍。简心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眼中满是心疼：“秦大哥，你不能再硬撑了。药熬好了，快去休息。”
秦渊握住她冰凉的手，感受到她指尖因连日施针救人而微微的颤抖，心中愧疚更甚。“心儿，辛苦你了。玉罗刹她……”
简心摇摇头，低声道：“还是老样子。不过……我今日为她施针时，隐约感觉她体内似乎有一股极阴寒的力量，在与那令牌散发的气息缓慢交融，不知是福是祸。”
力量交融？秦渊心中一动，难道玉罗刹在昏迷中，也在本能地运功疗伤，或者……在接收那令牌中蕴含的信息？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将……将军！不好了！东南方向，岳托部清军突然拔营起寨，但不是后撤，而是……而是兵分两路，一路约三千人，直奔西南山林小路而去！另一路七千余人，朝着……朝着刘宗敏将军的大营方向压过去了！”
什么？！秦渊瞳孔骤缩！岳托竟然主动出击了！而且目标直指西南小路和刘宗敏部！西南小路是江辰刚刚提到的、可能存在渗透风险的方向，岳托此举，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战术调整？而攻击刘宗敏部，是清军与闯军有旧怨，还是……想趁其立足未稳，先剪除这支可能的援军？
“报——！”又一名斥候飞奔而入，“将军！刘宗敏将军派人来求援！清军大队正向其营地逼近，请将军速发援兵！”
求援？！秦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刘宗敏刚刚入城示好，清军就大举压境，这是巧合，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援，还是不援？
“传令！擂鼓聚将！”秦渊猛地站直身体，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但那股历经血火淬炼的杀伐之气却瞬间弥漫开来，左眼如暴风雨前的死海，右眼如冰封万载的寒渊。
“另，速请刘宗敏将军到城楼一观战局！”
无论是不是圈套，他都必须做出抉择。这盘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下章预告】
清军悍然出击，兵分两路，直指西南要道与闯军大营！刘宗敏紧急求援，是真心联手还是引君入瓮？秦渊重伤未愈，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局？第二百一十九章 《黎明曙光》，看秦渊如何运筹帷幄，是出兵救援还是固守待变？江辰探查那支神秘队伍又有何惊人发现？朝廷使者即将抵达，这混乱的战局会否再添变数？济南城能否迎来真正的黎明曙光？决定命运的一战，即将在城外旷野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