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歧路分道
馆陶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济南，冲散了连日来因清军压境而笼罩在城头的阴霾。军民士气为之大振，街头巷尾皆在传颂江辰五百死士深入虎穴、焚毁敌粮的壮举，以及黄得功趁机大破岳托的赫赫战功。“覆云剑”秦渊与“靖北盟”的声望，在此刻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然而，总兵府内，气氛却与城中的欢腾截然相反，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秦渊、苏墨、简心以及闻讯赶来的玉罗刹，几乎是在捷报与噩耗同时抵达的瞬间，便做出了反应。秦渊强行压下体内因玉罗刹带来的消息而隐隐躁动的混沌内力，对苏墨和简心快速交代一句“稳住前堂群雄”，身形一晃，已如一道青烟掠出总兵府，直扑江湖群雄下榻的驿馆方向。苏墨与简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苏墨整了整衣冠，脸上重新挂起那从容不迫的笑容，快步走向依旧喧闹的议事大堂；简心则深吸一口气，紧随秦渊而去，素手已悄然扣住了几枚银针。
玉罗刹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身形悄然隐没在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驿馆门前，局势已是一触即发。
曹化淳身着御赐蟒袍，在一群手持水火棍、杀气腾腾的东厂番役簇拥下，面沉如水地站在驿馆大门前。他身后，还有数十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眼神锐利如鹰隼，显然是早有准备。而驿馆门口，以华山派掌门岳凌云为首，武当冲虚道长、点苍谢无忧、昆仑梅傲雪、唐门唐影、峨眉林照雪等各派代表则拦在门前，人人面带愤慨。
岳凌云白衣胜雪，此刻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寒霜，他手持连鞘长剑，拦在曹化淳面前，声音虽竭力保持平静，却难掩怒意：“曹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等应秦盟主之邀，不远千里而来，共商抗清大计，为何无故围困驿馆，搜查行李？这便是朝廷的待客之道吗？！”
曹化淳眼皮微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岳掌门稍安勿躁。杂家奉旨协理军务，稽查地方。近日得知有不明来历之巨额金银、粮草、军械涌入济南，数额之巨，远超常理，恐有通敌资匪之嫌，危及北疆防务。杂家职责所在，不得不查。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杂家的人进去看看，也好还诸位一个清白。”
他话语冠冕堂皇，直接将“通敌资匪”的大帽子扣了下来，目标直指苏墨通过“青云阁”渠道输入的大量物资。
“放屁！”一声怒吼从岳凌云身后炸响，江北盟熊天霸挤上前来，指着曹化淳的鼻子骂道，“老子们带来的都是打鞑子的家伙和人手！哪来的不明物资？你这阉狗，分明是看我们靖北盟声势大了，想来找茬！”
“熊帮主，慎言！”曹化淳身后一名锦衣卫千户厉声喝道，“辱骂钦差，该当何罪！”
“罪你奶奶个腿！”熊天霸毫无惧色，“老子砍鞑子的时候，你们还在金陵逛窑子呢！”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武当冲虚道长拂尘一摆，上前一步，打了个稽首，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力量：“无量天尊。曹公公，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各地义士捐献物资助军，乃是出于保家卫国之赤诚，流程或许不尽完善，但其心可嘉。公公若执意要查，也需拿出真凭实据，如此兴师动众，围困友邦，岂不令天下义士心寒？”
曹化淳冷哼一声：“冲虚道长，江湖事杂家或许不懂，但朝廷法度，却不能不遵。有没有真凭实据，查过便知！来人！”
他一声令下，身后番役和锦衣卫就要强行往里冲。
“我看谁敢！”岳凌云长剑“锵啷”一声出鞘半尺，森寒的剑气激荡开来，他身后华山弟子也纷纷按剑，武当、点苍、昆仑等派弟子亦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兵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一场火并眼看就要爆发！
“住手！”
一声清喝如同惊雷般炸响，蕴含着磅礴内力的音波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一道青影闪过，秦渊已如渊渟岳峙般落在双方中间。
他目光如电，先扫过剑拔弩张的双方，最后定格在曹化淳脸上，声音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曹公公，这是何意？”
曹化淳见到秦渊，脸上那程式化的笑容又堆了起来，只是眼底的寒意未减分毫：“秦将军来得正好。杂家正在执行公务，清查不明资财，以防资敌。奈何诸位江湖朋友似乎有些误会，不肯配合。”
秦渊心中怒火翻腾，他岂不知曹化淳此举的真正目的？馆陶大捷，靖北盟声望正隆，曹化淳这是迫不及待要打压，要寻找突破口，而苏墨与“青云阁”便是最好的靶子。他强压下怒火，沉声道：“公公，如今大敌当前，清军虽暂退，然元气未损。我等正该同心协力，共御外侮。此刻清查内部，动摇军心，岂非亲者痛，仇者快？至于物资来源，秦某可担保，绝无通敌之事，皆乃各方义士拳拳报国之心！”
“秦将军担保？”曹化淳皮笑肉不笑，“将军自然是一心为国，杂家深信不疑。但人心隔肚皮，有些来历不明的势力，其心叵测，不得不防啊。”他意有所指，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刚刚赶到的苏墨。
苏墨羽扇轻摇，仿佛没听到曹化淳的暗指，朗声笑道：“曹公公忧国忧民，苏某佩服。不过公公或许有所不知，如今汇聚济南的物资，除部分为各派自带，其余大多乃江南诸多士绅、商贾听闻秦盟主与靖北盟英勇事迹，感佩之下，自发捐献。苏某不才，居中联络而已。所有捐献皆有账目可查，公公若是不信，苏某可立刻命人将账册送至公公行辕，请公公一一过目，也好安朝廷之心。”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物资来源的“正当性”（江南士绅商贾），又将了曹化淳一军——你要查账，可以，我们配合，但你想进驿馆动武搜查，不行！
曹化淳眼神阴鸷地盯着苏墨，他自然知道苏墨在胡诌，那些物资很大部分根本就是“青云阁”的，但他没有确凿证据。强行搜查，一旦引起江湖群雄暴动，这责任他担不起，朝廷也绝不会在此时与整个北地武林彻底撕破脸。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简心悄然来到秦渊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秦大哥，你脸色不太好，内力似乎有异……”
秦渊经她提醒，才猛然察觉，自己体内那混沌内力不知何时竟自行加速运转起来，尤其是那“玄阴戮神道”的寂灭之意，变得异常活跃，隐隐有压制《沧海无量诀》生机的趋势，一股暴戾烦躁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是因为曹化淳的逼迫？还是因为……玉罗刹提到的那个“断魂谷”玄阴祭坛的召唤？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运转《沧海无量诀》，试图平复内息，但收效甚微。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此地久留，否则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曹公公，”秦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馆陶新胜，军务繁忙，盟中亦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清查之事，既然苏先生愿意提供账册，不如暂且如此？若公公查出任何不妥，秦某愿一力承担！但若有人欲借机生事，破坏抗清大局，也休怪秦某手中之剑不利！”
他话语到最后，已带上了沙场悍将的凛冽杀意，配合着他此刻因内力躁动而显得有些狂放的气势，竟让曹化淳和他身后的番役、锦衣卫都感到一阵心悸。
曹化淳脸色变幻数次，他知道今日已难竟全功。秦渊态度强硬，江湖人群情激愤，再僵持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哼！”他最终冷哼一声，拂袖道，“既然秦将军作保，杂家便信你一次！账册需尽快送来！我们走！”
说罢，带着一众手下悻悻而去。
眼见曹化淳退走，驿馆前的江湖群雄纷纷松了口气，但看向朝廷方向的目光，却多了几分疏离与不满。
岳凌云收剑入鞘，对秦渊拱手道：“秦盟主，今日之事，多亏你及时赶到。”
秦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礼道：“岳掌门言重了，是秦某招待不周，让诸位受惊了。”他感到体内的躁动越来越难以压制，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
苏墨看出他的异常，上前一步，对众人朗声道：“诸位英雄，今日一场误会，已然化解。馆陶大捷，乃我靖北盟成立以来第一功，正当庆贺！苏某已命人在总兵府备下薄酒，还请诸位移步，共商后续抗虏大计！”
众人闻言，情绪这才重新高涨起来，纷纷响应，簇拥着向总兵府走去。
秦渊对苏墨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低声道：“苏兄，此处交给你了，我需立刻运功调息。”他又看向简心，眼中带着一丝求助。
简心会意，立刻上前扶住他一只手臂，柔声道：“我送你回去。”
两人避开人群，快速返回总兵府内院秦渊的静室。
一进入静室，秦渊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倒，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周身气息紊乱，一股冰寒彻骨的寂灭之气与一股浩瀚阳和的生机之力在他体内激烈冲突，使得静室内的温度忽冷忽热，桌椅上的茶杯都发出了细微的龟裂声。
“秦大哥！”简心惊呼一声，玉指连点，数枚银针带着精纯的药王谷内力，刺入秦渊胸前几处大穴，试图疏导他暴走的真气。但这一次，那混沌内力的冲突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银针甫一刺入，竟被那股冰寒寂灭之气逼得微微颤动！
“没用的……心儿……”秦渊艰难开口，声音嘶哑，“是……是断魂谷……它在召唤我体内的‘玄阴’之力……”他猛地抬头，眼中竟闪过一丝诡异的灰芒，“我必须去……那里……否则……我控制不住它……”
就在这时，窗口红影一闪，玉罗刹去而复返，她看着秦渊的状态，脸色凝重：“看来我猜得没错，那祭坛与玄阴戮神道同源，距离越近，对你的影响越大。多尔衮找那里，绝对没安好心！”
简心看着痛苦挣扎的秦渊，又看了看玉罗刹，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跟你一起去！”
夜色深沉，总兵府前堂的喧闹与后堂静室内的凶险，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秦渊的道，似乎也在这内外交困、自身难保的绝境中，走向了一个不可预测的歧路。
【下章预告】
秦渊内力失控，断魂谷召唤如魔音贯耳，迫使他必须即刻前往！简心决意同行，玉罗刹亦表示愿为向导，共探那凶险莫测的玄阴祭坛！然而济南不可无人坐镇，苏墨将独自面对曹化淳的后续发难与靖北盟初建的内部纷扰！江辰馆陶归来，带回的不仅是胜利，还有一个关于清廷与魔教部分势力勾结的惊人线索！与此同时，江北对岸，英国公张世泽终于拔营起寨，却并非西进援手，其真正意图扑朔迷离！第二百五十章《殊途同归》，看秦渊如何在那至阴至邪之地平衡体内力量，苏墨又如何运筹帷幄，稳住大局！分头行动的众人，能否在危机的终点再度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