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按部就班地过。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又一个接一个地被解决。
当时看着像天塌了一样的问题，等时间过了，再回过头去看……还是像天塌了一样。
苏修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道：“你，老了。”
当年那个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青年学者，如今眉间多了几道细纹，鬓角已悄然出现了白色头发。
比起当年的自己，他显得更加从容，但在不经意间，也感受到时间的紧迫。
他对困难能保持冷静，却无法对流逝的岁月放松警惕。
无知者才能无畏，而懂得越多、做得越多的人，却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扬起一抹毫无感情的笑容，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外表终究只是浮云，真正重要的，只有内心的坚定和脚下的道路。
走到门口，他正好遇上也出门的孙俊凯。后者看到他眉头紧皱、面色沉重，语气带着几分好奇和关切：“怎么回事？大早上表情这么沉重？”
“我头上出现了几根白头发。”苏修远回答。
孙俊凯本以为他要说什么研究上的新发现，可听到这句话，不由愣住。
反应过来后，他暗暗想着自己早就存在的白发，不想理人了。
他抬手摸了摸，发现头顶越来越光滑，瞬间更不想理人了。
“明明才来没多久，转眼却像过去了好几年。”苏修远没有注意到孙俊凯的表情，依旧低声感慨着。
身旁没有回应，他抬头一看，孙俊凯已经走在前面不远处。
苏修远连忙加快脚步，赶上去，“你怎么不等等我？”
“等你干啥？等着气死我吗？”孙俊凯没好气地回。
“我气你啥了？”苏修远一脸疑惑。
“做研究，费脑子，你看看我的头，别说白头发，头发都快没了。你心情好点没？”
苏修远皱了皱眉，白了他一眼，“……没了的头发也不接到我头上，我开心啥呀？我家遗传的都是秃，我地中海是早晚的事。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孙俊凯闻言哑然，半晌没吭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老天奶是公平的。”
苏修远：“……幼稚。”
孙俊凯摸了摸自己倔强的刘海，叹了口气，“我这是在用生命做科研。”
苏修远：“不，你这是用头发做科研。”
孙俊凯：“……”
你是知道怎么戳心窝子的。
空气安静了两秒。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轻哼一声，继续往试验间走去。
到了实验室，门刚打开，金属机油残留的味道，混着机械运转前的那种微热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一进去，就看到姜蕴宁已经在测试台前，穿着实验服，神情专注。
“姜工早。”
姜蕴宁抬起头，“你们今天来得挺早。”
孙俊凯在旁边低声嘀咕：“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白头发走来了。”
苏修远：“……”
这人是真记仇啊。
姜蕴宁愣了下，看了孙俊凯两秒，“……什么？”
“没……没什么。”孙俊凯迅速收起表情，话题一转，“姜工，方教授那边怎么说？”
姜蕴宁合上笔记本，语气沉稳：“他们的意见是，短期内先用现有的高温材料做替换测试。
同时，他们团队会安排人着手改进材料配方和热处理工艺，提升耐温能力。”
原本还有点轻松的氛围瞬间沉下去。
苏修远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样子，之前时间上争取到的优势，都要填到这里了。用高温材料做替换测试……高温材料什么时候能给到？”
姜蕴宁翻了一下手边的排期，“预计一周后能到。”
孙俊凯“啧”了一声，“这还是加急后的时间吗？”
“是。”姜蕴宁点点头，“这材料又不是拿来就能用。样机对材料性能要求高，他们那边要先做一轮测试，确认批次性能稳定后才能交付。”
苏修远沉吟片刻，表情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也算快了。一周的窗口，我们得把测试方案全部细化，把数据链先搭出来，高温材料一到就直接上机。”
全功率测试意味着发动机以最高转速、最高温度、最大压力运行。在这种条件下进行材料更换，绝不等同于把零件直接换上去就能继续使用。即使几乎所有结构、尺寸完全一样，只要材料性能发生改变，整个发动机的受力、变形、传热行为都会变。因此，更换材料后，样机必须重新验证这些关键指标。
如果不经过逐级验证就直接进行全功率测试，样机极有可能在高载荷下发生失效，严重时甚至会发生炸机。
而苏修远提议在等待材料的这一周内，把针对材料的测试方案全部准备好，将数据采集所需的各项配置也提前布置完成。这样一来，就能保证到时候高温材料一到手，就可以立刻展开测试，节省后期时间。
姜蕴宁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刚才我已经整理了一份初版清单，等会儿开个会议，大家一起讨论细化一下。”
孙俊凯看着姜蕴宁的发量，挠了挠头，羡慕地说：“还是当女生好啊，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头发依旧坚挺着。”
他又愁眉苦脸地补了一句：“明明你的工作量比我大，凭什么头发比我多？”
苏修远抬手，在他头顶轻轻薅了一下，“凭人家基因不脱发。”
孙俊凯顿时低叫出声：“别动别动！又掉好几根了！！！”
他忙脚乱地护住头顶，气呼呼地对苏修远喊道，声音里满是无奈和悲愤，“要不是我有老婆了，就你这一手，我都不用找对象了。”
苏修远一听，下手更重了，“反正你都有老婆了，这些头发留着也没用了，我帮你拔了吧。”
孙俊凯：“……”
姜蕴宁：“……”
还得是自己人，知道扎哪里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