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不久,司危元君再次来到结界内,几位长老在离开结界后,叹气似的说了一句。
“‘紫极培元道阵’百年之期已至,再有八十一日,圣女便可修为突破至炼虚期,也到了她为我罪天阙、为大道献身之时了,哎……”
“师弟,既然做了,就没得后悔药吃,这时节……惋惜可有,心软……必不能有半分!”
罪天阙的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师尊对云乐瑶的诸多偏爱,皆是因为……她想要献祭云乐瑶?
——
时间已至三日后正午时分,各种景象急速掠过,这一刻,他两百年的恐惧、恨意、绝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情绪最烈之时,他身躯开始剧烈震颤,眉心识海内,一道暗紫色的“惧”之情丝彻底显化!
降灵眸光一凛,果断出手,口中轻吐出一声咒言——
“溯本归源,引!”
而后五指虚抓,将“惧”之情丝从杜晦识海中剥离出来,飞入金镜之内,镜面荡起波澜,洗涤掉源自于他身上残留的惧意。
暗紫色的情丝缓缓自镜中飞出,轻盈地没入她眉心。
随着情丝的离体,杜晦顿觉周身一轻,自小萦绕在他心头的恐惧之感,没来由得彻底消失,眼中的疯狂与恨意也尽数退去。
整个人随之瘫倒在地,虽觉疲惫,但内心更是欣慰。
原来……这就是寻常人的感觉?再无恐惧!
而反观降灵,则气息紊乱,眉心轻蹙,脸上显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江灭早在情丝入体的瞬间,就飞身至她身后,双手握上她的肩头,全力运转心炉,将那庞大的恐惧情绪吸纳进心炉之中。
片刻后,降灵长长的睫毛忽得颤动了一下,而后缓缓睁开双眼,但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悸。
一直在她身后的江灭几乎同时睁眼,上前半步,半搂住她略有不稳的身体,急切问道。
“怎么样了姐姐?还好吗?”
降灵微微侧过头看他,眼神复杂而又陌生地盯在他的脸上,却并未回应。
江灭心头一紧,莫非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姐姐……看到什么了?”
降灵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视线,声音发虚地开口。
“……没什么。”
就着他的搀扶起身,抬手召回了青铜柱,视线轻扫过躺在地上的杜晦。
“穿上‘无迹帔’,我们回去吧。”
江灭依言穿上披风,心中疑惑之感丝毫未减,心炉未停半分,将残留在她周身的惧意丝丝缕缕地抽出。
回罪天阙这一路上,他也一直紧紧地抓着她得手腕,默默运转心炉,试图将萦绕在她周身的恐惧尽数驱散,可再找不出半点惧意。
这情绪……比之先前的“哀”之情丝截然不同,那时,她体验完情丝原主的记忆碎片,帮她吸纳完神族的强烈情绪后,便立即恢复了平静。
可这一次,她状态为何如此不对?
二人悄无声息地返回大殿,“空蝉纱”刚刚闭合,江灭就再也忍不住,直言相问。
“姐姐,你方才……到底看见了什么?”
“没什么。”
降灵回答地极为干脆,坐到软榻上,看似姿态从容地重新拿出数枚记载着天道裂痕的玉简,研读起来。
江灭视线紧随,眉头紧锁,眸光中是化不开的担忧,跟着坐在她对面。
“即便是‘惧’之情丝里的记忆碎片过于恐怖,你也不必害怕,那些事儿都不是你的,是那个神族所经历的,影响不了你的。”
闻言,降灵从玉简上抬眼,定定地看着他,没有接他的话,反而突兀地问。
“你是被杜晦或者谁抓走的?还是你自己破开结界,自行离开的?”
江灭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愣了一瞬——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怕?不对分明感受不到一丝惧意,那又为何不答话?
随即脸上浮起一丝不满,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反问道。
“姐姐当时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结界外面?”
降灵看着他责问的目光,心生疑惑。
“结界内情况不明,危机四伏,我将你留在结界之外,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况且……我不是给你留下了裂空符笔吗,定可保你性命之忧。”
江灭冷嘲了一声,“结界之外最安全?那你出了结界看到我了?那裂空符笔呢?结界呢?怎么没有了?”
降灵眉头微蹙,上下扫视了他一眼。
“你受伤了?”
“没有,但这次没受伤,不代表下次就不会受伤,你人都不在我身边,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有危险?”
降灵语气中带上几分审视,“所以是谁将你抓走的?杜晦?”
“不是他。”
“那是谁?你又为何会在那罪生潭下?”
江灭被这一问,顿时气势一弱,眼神躲闪道。
“……我自己……出去的。”
降灵脸上本有一丝担忧,听到这番回答,清冷的眸子立刻含着薄怒瞪向他,气极反笑道。
“哼~你自己出去的!”
“这……这事儿都怪了因!那个杜晦当时被两拨人马追杀,情况紧急,了因非说他可能会死,还威胁我说,他要是死了,情丝就没了!”
“也是她教我怎么收回你的那支笔的,还不停地催促我,让我去追杜晦!”
了因瞪大了双眼,灵体出现在二人身侧,小手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写满了冤屈。
“我?我……我威胁你吗?”
江灭余光狠狠瞪向她,了因立刻悻悻地缩了回去,不忘留下个大白眼。
降灵没理会了因的的插科打诨,视线还是直直地落在他脸上。
“你是怎么破开结界的?”
江灭自己也非常疑惑,“我也不知道,了因说,天命人的恶魄,那也是天命人,就……就抬手一抓,心里想着,将它收回来,它就真的被我……收回来了。”
说罢,他手腕一翻,裂空符笔再次出现在他掌心,向前递还给降灵。
降灵垂眸看向他手中的笔,并指轻点,银色星辉闪过,无形的结界再次出现,将他笼罩在内。
“再演示一次。”
这一次,他动作明显熟稔凄厉,甚至没有多抬头看头顶的裂空符笔一眼,只是随意地抬手,五指虚抓,裂空符笔立刻顺从地飞回到他掌心,结界随之消失。
他再次将笔递出,降灵眸中浮起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
仙山的裂空符笔,竟好似他的一样,任他召唤?
这就是天命人的权柄?哪怕只是一丝恶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