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风突然变得阴冷,带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些眼神猩红的男男女女围了上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手里的农具在雾气中泛着钝光。
老者缓缓站起身,石臼里的药末撒了一地,他咧开嘴笑,露出缺了半颗牙的牙床:“来了……又来新的‘养料’了……”
“养料?”星九跃握紧弯刀,将蒙小玉往身后拉了半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木屋里藏着什么?”
老者不答,只是挥了挥手。围上来的人立刻像疯了一样扑过来,锄头带着风声砸向星九跃的头顶,镰刀则刁钻地划向他的腰侧。他们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哪怕被弯刀划伤,也只是麻木地继续往前冲,伤口流出的血竟是暗紫色的。
“这些人没了痛觉!”蒙小玉一边躲闪,一边从药篓里抓出一把晒干的艾草,猛地掷向最近的人。艾草沾到对方的皮肤,竟“滋啦”冒出白烟,那人动作一滞,猩红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
“用火!”蒙小玉喊道,“他们怕草药的火气!”
星九跃立刻会意,挥刀劈向旁边的枯树,溅起的火星落在干燥的落叶上,瞬间燃起一小簇火苗。他一脚将火堆踢向人群,火焰顺着风势蔓延,那些人果然像怕烫的蚂蚁般后退,发出含混的嘶吼。
趁这间隙,星九跃拉着蒙小玉冲向木屋:“进去看看!”
木屋的门没锁,一推就开。屋里弥漫着和山坳里同样的甜香,比外面浓郁十倍,呛得人头晕目眩。蒙小玉立刻掏出浸药的麻布捂住两人口鼻,视线扫过屋内——靠墙摆着一排排陶罐,里面泡着不知名的植物根茎,颜色深紫近黑,细看之下,根茎上竟布满细密的绒毛,像是在微微蠕动。
最显眼的是屋中央的石台,台上躺着一个人,浑身被藤蔓缠绕,藤蔓的另一端扎进墙角的泥土里,而泥土中,竟钻出一株巨大的紫黑色花朵,花瓣层层叠叠,中心的花蕊像无数细小的吸管,正缓缓吸食着石台上人的气息。那人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早已没了声息。
“这花……在吸人的精气!”蒙小玉捂住嘴,声音发颤,“外面那些人,恐怕都是被它控制的!”
星九跃看向那株花,发现它的根须穿透石台,沿着地面蔓延到屋外,与山坳里晾晒的草药根茎隐隐相连。他突然想起刚才那头黑熊颈后的蘑菇——那根本不是蘑菇,是这株毒花的孢子变异而成的寄生体!
“难怪瘴气里有甜香,这花靠散发毒气控制活物,再用根须吸收养分……”星九跃眼神一凛,挥刀砍向缠绕着尸体的藤蔓。刀锋落下,藤蔓立刻喷出紫黑色的汁液,带着刺鼻的腥气,溅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吼——”
屋外突然传来震耳的咆哮,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冲撞。星九跃冲到窗边一看,脸色骤变——刚才被火焰逼退的人群里,竟有几人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露出底下蠕动的紫黑色筋络,转眼间变成了身高近丈的怪物,正疯狂地撞向木屋的墙壁。
“这花能改造活物!”星九跃回头对蒙小玉喊道,“找火把,烧了这花!”
蒙小玉立刻在屋里翻找,很快找到一盏油灯和一捆干柴。她将油灯里的油泼在干柴上,刚要点燃,却见那株毒花突然剧烈晃动,花瓣猛地张开,从中射出数十根细长的花蕊,像毒蛇般缠向她的脚踝。
星九跃眼疾手快,挥刀斩断花蕊,拉着蒙小玉跳上石台:“快!”
蒙小玉手忙脚乱地点燃干柴,星九跃接过火把,狠狠掷向毒花的根部。火焰“腾”地燃起,立刻舔上那些紫黑色的根茎,毒花发出尖锐的嘶鸣,花瓣疯狂拍打,却挡不住火势蔓延。
“快走!”
木屋的墙壁已经被怪物撞出裂痕,木屑纷飞。星九跃拉着蒙小玉从后窗跳出,身后的木屋很快被火焰吞噬,毒花在火中扭曲成一团,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山坳里的怪物和那些被控制的人失去了源头,动作渐渐迟缓,最终瘫倒在地,皮肤下的紫黑色筋络慢慢褪去,露出原本的肤色,只是眼神空洞,没了生气。
老者瘫坐在火堆旁,猩红的眼睛恢复了浑浊的灰白,他望着燃烧的木屋,喃喃道:“报应啊……终究是报应……”
星九跃上前扶住他:“到底怎么回事?这花是怎么来的?”
老者咳了几声,咳出一口黑血:“是我……是我种出来的……”他指着木屋的方向,声音微弱,“十年前……我寻到一本古方,说这‘蚀心花’能治百病,能让人长生……我信了,用山民做试验,结果……”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他们都成了花的养料,我也被它控制着,成了养花的傀儡……”
火焰渐渐熄灭,瘴气似乎也淡了些。蒙小玉看着满地失去生机的躯体,眼眶泛红:“贪心不足,终究害人害己。”
星九跃沉默地看着燃烧后的灰烬,那株毒花的根须在火中化为焦炭,却在泥土深处,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蠕动,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他握紧弯刀,对蒙小玉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找到避瘴草的主产地,这黑风岭的邪祟,恐怕不止这一处。”
老者突然抓住星九跃的裤脚,眼神里带着最后的恳求:“求你……烧干净……别让它再害人了……”
星九跃点点头,从药篓里掏出所有易燃的干草和药草,堆在木屋的灰烬上,再次点燃。熊熊火焰升起,映红了半边瘴岭的天空,也映着他眼中决绝的光。
当两人离开山坳时,身后的火焰仍在燃烧,老者坐在火堆旁,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解脱的平静。蒙小玉回头望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若不是贪心,他本该是个好郎中的。”
星九跃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这黑风岭藏着的,是比他想象中更深的黑暗,而他们,必须穿过这片黑暗,才能找到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