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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金屋辞:凤弈未央 > 第14章 北风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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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龙抬头。

长安城却无半分春意,反被来自北方的急报蒙上阴霾——匈奴左贤王率部南下,已破雁门,直逼代郡。

未央宫前殿,武将主战,文官主和,争论不休。

“匈奴豺狼成性,和亲纳贡多年,仍不知餍足!”将军李广声如洪钟,“臣请率精兵迎击,必破敌于长城之下!”

中大夫庄青翟却道:“匈奴骑兵来去如风,劳师远征恐难奏效。不若遣使和谈,许以金帛...”

“荒谬!”老将程不识拍案而起,“割肉饲狼,狼愈贪婪!今日让代郡,明日就要太原了!”

阿娇立在窦太后身侧,静静听着前殿传来的争论。老太后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似在权衡。

“娇娇以为呢?”窦太后忽然问。

殿内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阿娇身上。一个闺阁女子参与军国大事,本朝从未有过。

阿娇从容道:“孙儿以为,战和皆非上策。”

景帝挑眉:“哦?那何为上策?”

“拖。”

“拖?”

“匈奴南下,无非为粮草财物。”阿娇展开一卷地图,“此时正值春荒,匈奴粮草不济,必不能久战。我军可坚壁清野,据险而守,待其师老兵疲,再遣精锐断其归路。”

李广抚掌:“翁主高见!此正是以逸待劳之法!”

庄青翟却道:“若匈奴不退,反四处劫掠如何?”

“所以要和。”阿娇指向地图一处,“但不是无条件地和。可许开边市,以茶盐换其战马。匈奴得生存之资,我军得骑兵之利,各取所需。”

景帝凝视地图良久,忽然道:“此法甚善。但谁可为使?”

殿中一片寂静。出使匈奴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臣愿往。”一个清朗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望去,但见张沐身着使节礼服,躬身请命。

阿娇心中一震。她并未安排张沐出面。

景帝颔首:“张卿勇气可嘉。但你是文官,不谙武事...”

“臣虽不才,愿效张骞之志。”张沐抬头,目光坚定,“且臣通晓匈奴语,了解其俗,或可周旋。”

阿娇忽然明白——这是张沐自己的选择。他要借此机会立功,为张家在朝中立足。

使团三日后出发。临行前夜,张沐秘密求见阿娇。

“翁主不必担心,沐自有分寸。”

阿娇将一枚玉佩递给他:“这是外祖母所赐,见玉如见太后。若遇险境,或可护你周全。”

张沐郑重接过:“沐定不负所托。”

他顿了顿,又道:“沐离京期间,翁主务必小心王夫人。沐查到,她与匈奴使者曾有往来。”

阿娇眸光一凛:“果然如此。”

送走张沐,阿娇独坐灯下,细细回想前世此时。她记得这场边境危机最终以和亲告终,一位宗室女被封为公主远嫁匈奴。而那位公主,不到一年就病逝塞外。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次日清晨,阿娇的女学正式开课。来听讲的除了宫人,竟还有几位不得志的嫔妃。

授课至半,门外忽然传来喧哗。

“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此妖言惑众!”王夫人带着一众宫人闯入学堂。

堂内顿时慌乱。阿娇却端坐不动:“美人何出此言?”

王夫人冷笑:“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在此教授这些,是要让宫中女子都变得不安分吗?”

“美人误会了。”阿娇起身,“阿娇教的,是《女诫》《内训》,都是教导女子贤良淑德之书。”

她拿起案上一卷竹简:“美人若不信,可亲自查验。”

王夫人接过竹简,果然是《女诫》,脸色稍霁。但当她翻开书卷,面色又变——竹简内侧,竟用细如蚊足的篆字刻着边境地图和匈奴情报。

“这...这是什么?”她厉声问。

阿娇故作惊讶:“这定是前朝遗留。多谢美人发现,否则阿娇还要被蒙在鼓里。”

她转向堂内众人:“今日课程暂停,都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离去。

王夫人死死盯着阿娇:“你故意的?”

“美人说什么?阿娇不懂。”阿娇微笑,“阿娇还要去禀报陛下,这学宫中竟有前朝密件,需得严查。”

她施施然行礼,转身离去。留下王夫人站在原地,面色铁青。

当夜,阿娇被急召至宣室殿。景帝面色阴沉,案上摆着的正是那卷《女诫》。

“解释。”

阿娇跪地:“阿娇不知此书为何会在学宫。但阿娇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清何人将此物放入学宫,意欲何为。”

景帝冷笑:“你以为朕不知道?这是窦婴的字迹!”

阿娇心中剧震。窦婴是窦太后侄儿,掌北军,素与王氏不睦。

“堂邑侯忠心为国,必是有人栽赃。”

“栽赃?”景帝将另一卷竹简掷在地上,“这是从窦婴府中搜出的,与匈奴往来的书信!”

阿娇拾起竹简,越看心越沉。字迹与窦婴一般无二,内容更是通敌叛国。若非她深知窦婴为人,几乎都要相信。

“陛下,”她抬头,“可否让阿娇见见堂邑侯?”

廷尉府大牢,窦婴虽身着囚服,却依然挺直脊背。

“姑母可好?”

“外祖母安好。”阿娇低声道,“堂邑侯,这些书信...”

“是伪造的。”窦婴斩钉截铁,“有人模仿我的笔迹。”

阿娇仔细观察他的手:“堂邑侯近日可曾丢失过文书?”

窦婴一怔:“月前府中遭窃,丢了几封奏章草稿...”

阿娇了然。对方早有预谋。

“堂邑侯放心,阿娇必还你清白。”

离开大牢,阿娇直往长乐宫。窦太后听闻侄儿下狱,却异常平静。

“终于...对窦家下手了...”

“外祖母早知如此?”

窦太后轻叹:“树大招风...窦家掌兵权太久...有人眼红了...”

“是王家?”

“不止...”窦太后摇头,“还有...军中势力...”

阿娇恍然。窦婴在军中风头太盛,引来嫉妒。此次是多方联手要扳倒窦家。

“娇娇,”窦太后握住她的手,“这一局...要靠你了...”

当夜,阿娇密会馆陶公主。

“母亲,我要见一个人。”

“谁?”

“郭解。”

馆陶公主大惊:“那个游侠?他可是朝廷钦犯!”

“正因他是钦犯,才更好办事。”阿娇目光坚定,“有些事,官家做不了,游侠可以。”

三日后,长安市井间流传起一个新的故事:廷尉府查案不公,屈打成招。而真正的通敌者,早已携款潜逃。

同时,几个与王信往来密切的商人相继遇袭,家中账册不翼而飞。

王夫人坐不住了,亲至宣室殿为窦婴求情。

“陛下,堂邑侯毕竟是太后侄儿,还望从轻发落。”

景帝狐疑地看着她:“爱妃前日还说他罪证确凿...”

“妾身细想,窦家世代忠良,或许真是被人陷害。”

阿娇在帘后冷笑。王夫人这是见势不妙,想要撇清关系。

果然,当夜就有一个廷尉府狱吏“自尽”,留下遗书承认受人指使伪造证据。

指使他的人,直指已故韩嫣的余党。

“好个金蝉脱壳。”馆陶公主愤愤道,“又把事情推给死人!”

阿娇却道:“无妨,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窦婴虽官复原职,但兵权已被削弱。而经此一事,景帝对王夫人也起了疑心。

二月底,边境传来捷报:张沐不辱使命,与左贤王达成协议,开边市,罢刀兵。

捷报抵京那日,张沐却未随使团归来。

信使带来他的亲笔信:为防有变,他自愿留在匈奴为质,以确保边市顺利开通。

阿娇握信的手微微发颤。她想起前世张骞被困匈奴十三载,难道张沐也要...

“翁主不必担心。”信使低声道,“张大人让小人转告翁主,他在匈奴另有要事。”

“什么要事?”

“查探匈奴与朝中何人来往。”

阿娇心中一紧。张沐这是在用性命为她搜集证据。

三月三,上巳节。长安城一片欢腾,庆祝边境和平。

阿娇独自登上城楼,望向北方。春风拂面,她却感到刺骨寒意。

“姐姐在担心张公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彻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手中拿着一支新柳。

“彘弟怎么来了?”

“给姐姐送柳。”刘彻将柳枝递给她,“听说匈奴的草原这时节最美,可惜我们看不到。”

阿娇接过柳枝:“彘弟想去匈奴?”

“不想。”刘彻摇头,“但有些人想去。”

他指向城下欢庆的人群:“姐姐你看,他们在庆祝和平。可若是知道这和平的代价,还会这么开心吗?”

阿娇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王信正在与几个匈奴装束的人密谈。

“那是...”

“匈奴使者。”刘彻轻声道,“明面上是来朝贡,暗地里...是来讨价还价的。”

“讨什么价?”

“讨姐姐的价。”

阿娇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刘彻仰起小脸,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左贤王指名要娶姐姐为阏氏。舅父正在与他们商议条件。”

春风忽然变得冰冷刺骨。

阿娇握紧城垛,指节发白。

原来真正的危机,在这里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