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原初道种’?!”
青霖卫首领的骇然惊呼,如同投入凝固时空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却未能真正打破那深坑边缘极致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定格在深坑底部,那片正发生于毁灭洪流中心的诡异奇景——
混沌洪流,色泽暗沉,翻涌着万法归墟、重定地水火风的恐怖威能,如同九天星河倒灌,已然触及深坑边缘的岩土。那些坚实的土层、碎石,甚至弥散在空气中的灵气微尘,都在触及洪流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归解、同化,成为那混沌的一部分。
然而,就在这片湮灭一切的洪流即将彻底吞没蜷缩于坑底的谢灼华时,以她掌心送出的那点微弱透明光点为圆心,方圆不过丈许的范围内,景象截然不同。
没有剧烈的能量对冲,没有刺目的光芒爆发。
那点透明光点融入混沌洪流,就像一滴清泉坠入沸腾的油锅——不,比那更诡异,更像是一滴“秩序”本身,滴入了“混乱”的海洋。
光点所及之处,那狂暴肆虐、仿佛能溶解重组一切法则的混沌气息,竟像是遇到了某种绝对不可侵犯、不可同化的“基石”,开始了自发的、违背其混乱本质的规整与平息!
混乱的能量流变得温顺,暴虐的法则碎片趋于稳定,无序的色光沉淀为纯净的灰白。并非被驱散,也非被净化,而是被一种更根本、更先验的“理”所梳理、安抚。
一方小小的、绝对平静的、仿佛独立于这片毁灭天地之外的“安全区”,就这么硬生生地在混沌洪流的核心,被开辟了出来!
混沌洪流从这片区域两侧奔涌而过,竟如江河遇砥柱,自然而然地分流绕行,无法侵入这丈许方圆分毫!
谢灼华就静静地站在这“安全区”的中心,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睁开的眼眸,深邃如古井,倒映着两侧奔流而过、却无法触及自身的毁灭景象,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寒。
她周身再无任何力量光晕,右臂也恢复了原本的血肉模样,只是皮肤上残留着一些暗金色的、正在缓慢褪去的奇异纹路,仿佛“荒墟”臂刃曾经存在的烙印。气息微弱得近乎凡人,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空”与“定”。
“原初道种……传说中,唯有在‘万法归墟、混沌重开’的绝对终末绝境下,以超越规则、悖逆常理的大绝望与大执念为炉,以自身存在为薪柴,方有亿万分之一可能点燃的……否定混沌、确立‘元序’的‘火种’……” 青霖卫首领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这根本是传说中的传说!是太古先贤推演中对抗‘终末大劫’的最终幻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在一个修为尽废、神魂濒临溃散的小女娃身上……显现?!”
他身后的青霖卫们早已被眼前这超越理解的一幕惊得呆若木鸡,连流云都忘记了哭泣,只是怔怔地看着坑底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就在这时——
“轰隆!!!”
空中,那扇巨大的“真门”虚影,仿佛被这渺小“安全区”的存在彻底激怒,或者说……触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禁忌,发出了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震鸣!
整片山林上方的天空,都在这震鸣中扭曲、龟裂,显露出其后一片片光怪陆离、仿佛不同时空碎片拼凑而成的诡异景象!门缝中涌出的混沌气息不再是洪流,而是化作了无数条如同章鱼触手般舞动、末端睁开狰狞竖瞳的混沌锁链!
这些锁链交织缠绕,带着碾碎万古、重启纪元的恐怖意志,不再分散攻击,而是凝聚成一股,如同开天辟地的混沌之矛,矛尖撕裂空间,发出令灵魂崩解的尖啸,朝着深坑底部那方小小的“安全区”,悍然刺下!
这一击,已然超越了之前所有的威能!锁链所过之处,连被混沌洪流冲刷过的虚无都再次被撕裂出更大的口子!其目标明确无比——不惜代价,彻底摧毁那枚不该存在的“原初道种”,以及承载它的谢灼华!
“灼华!!” 流云发出绝望的尖叫,想要扑下去,却被“真门”全面爆发带来的恐怖威压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青霖卫首领亦是面如死灰,在这等层次的攻击面前,他们这些所谓的“守护者”,与蝼蚁何异?!
深坑底部,“安全区”内。
谢灼华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抬起了头,望向那如同灭世天罚般刺下的混沌锁链之矛。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古井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淡的、透明火焰般的微光,一闪而逝。
她没有闪避,也无力闪避。甚至连再次抬起手的力量似乎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毁灭的矛尖,在自己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然后,她微微张开了苍白的嘴唇,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吐出了两个字:
“止步。”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心口处,那先前炸开新生气息的位置,一点比掌心光点更加微弱、却仿佛是她生命最后余烬所化的透明火焰,无声地摇曳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笼罩着她的、丈许方圆的“安全区”边界,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由无数极其细微的透明符文构成的“壁障”,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混沌锁链之矛,带着毁灭一切的声势,狠狠刺在了这层看似脆弱不堪的透明壁障之上!
“嗤——!!!”
一种极其古怪、仿佛两种截然相反的“理”在互相湮灭、又互相否定的声音响起!
混沌锁链之矛的前端,在触及透明壁障的刹那,竟真的……停滞了一瞬!
并非被阻挡,更像是其蕴含的“混沌湮灭之理”,与壁障所代表的“原初有序之理”,发生了最直接的、规则层面的碰撞与抵消!
矛尖处,混沌气息与透明符文同时剧烈闪烁、湮灭!
然而,“真门”虚影的力量显然磅礴无尽,而这“原初道种”所化的领域,却只源于谢灼华这油尽灯枯之躯的最后一点生命余烬。
仅仅停滞了一息。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自透明壁障上传来。
一道裂痕,出现在壁障中央,正对着混沌矛尖。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安全区”开始剧烈摇晃,范围开始肉眼可见地缩小!
谢灼华的身形也随之晃动,嘴角溢出一缕色泽暗淡的鲜血,那点摇曳的心口透明火焰,光芒急速黯淡下去。
她终究……无法真正对抗这代表终末的“真门”。
但就在壁障即将彻底破碎、混沌之矛将把她连同这初生的“道种”一起彻底碾碎的刹那——
异变,再起!
并非来自谢灼华,也非来自“真门”。
而是来自……她脚下,那被“净秽碑”石基爆炸形成的、深不见底的巨坑更深处!
一股苍凉、古老、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磅礴气息,如同被上方这极致规则层面的碰撞所唤醒的沉眠巨兽,缓缓地、却无可阻挡地,自那深渊之底,弥漫而出!
这股气息,与赤玉、与“守窟人”隐隐同源,却更加浩大,更加……悲怆。
仿佛一曲埋葬了万古的葬歌,于此地奏响。
深渊之底弥漫而出的古老悲怆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冲刷过即将破碎的“原初道域”和狂暴刺下的混沌之矛!那混沌之矛竟在这气息冲刷下,尖端出现了细微的、仿佛被时光侵蚀般的锈蚀痕迹,前刺之势再次受阻!“真门”虚影剧烈震荡,传出的意念首次带上了一丝清晰可辨的忌惮与……惊怒:“是汝?!汝竟未彻底寂灭?!”与此同时,谢灼华脚下的大地轰然开裂,一道由纯粹星光与泪水般清澈液体构成的虚幻长河之影,自深渊中倒卷而起,将她轻柔托住!长河之影中,无数模糊的身影载沉载浮,而在河流的“上游”,一道背对众生、肩扛星骸、散发无尽悲凉与决绝的女子身影,缓缓转过了半张侧脸——那容颜,竟与谢灼华记忆中的母亲云澜,有着八九分的相似!只是更加古老,更加威严,眼中流淌的,是星辰殉道般的炽烈与哀伤!她看向濒死的谢灼华,又看向空中暴怒的“真门”,发出一声跨越万古的叹息:“痴儿……何苦点燃这‘绝念之火’……也罢……这未尽的‘星骸之诺’……便由汝……继续背负罢……” 话音未落,她抬手,对着谢灼华心口那即将熄灭的透明火焰,轻轻一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