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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温从塑料窗纸上褪去,小屋里暗了下来。院外邻居家的声响也渐渐平息,夜晚的静谧笼罩了这个小小的院落。

云岫眠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替代了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纸,为房间蒙上一层朦胧的银纱。他是被饿醒的,胃里空得发疼,甚至盖过了伤口隐隐的钝痛。

他睁开眼,有好一会儿不知身在何处。眼前是陌生的昏暗,身下是粗糙但干净的床单,空气里是旧木和微霉的味道。没有墓穴的阴冷潮湿,没有沙漠之夜的凛冽寒风,也没有……那种如影随形的、被窥视的感觉。

寒璃依旧盘在窗台,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察觉到他的动静,蛇头微微抬起。玉蛟也醒了,从床栏杆上滑下,冰凉的身躯轻轻贴上他的手腕,似乎恢复了一丝活力。

云岫眠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牵动了腰腹的伤口,让他轻轻吸了口冷气。他摸索着走到那个掉漆的木柜前,借着月光,看到上面放着一个粗陶碗和一个暖水瓶,旁边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他打开一看,是几个硬邦邦的馍,大概是房东老太太留下的。

他提起暖水瓶,晃了晃,里面有水。倒了半碗,水是凉的,但他毫不在意,就着凉水,慢慢啃着干硬的馍。食物粗糙地划过喉咙,落入空荡荡的胃里,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充实感。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在不是野外、不是危机四伏的环境下进食。

吃完一个馍,他感到恢复了些力气。目光落在屋角的木盆和井边的水桶上。他拿起水桶,走到院中的井边。井绳有些老旧,他费了些力气才打上来半桶井水。初秋的井水带着刺骨的凉意,他脱下那身沾满黄沙、血污和汗渍、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用破旧的毛巾蘸着冰凉的井水,开始一点点擦拭身体。

冷水触及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他咬着牙,借着月光,能看到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旧的未愈,又添新伤。他仔细地、缓慢地擦拭着,仿佛要洗去的不仅是污垢,还有那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惊惶。

洗净身体,他从随身那个小小的、同样脏污的包袱里,翻出一套相对干净的白色布衣换上。布料柔软,带着淡淡的、阳光和皂角的混合气息,是老太太洗净后留下的。穿上干净衣服的瞬间,他仿佛也卸下了一层沉重的枷锁。

他重新躺回床上,虽然依旧饥饿,伤口依旧作痛,但精神却奇异地清明。他听着院外极远处传来的、模糊的狗吠,听着风吹过院中月季稀疏叶片的细微声响,听着这陌生小城深夜里的每一种寂静的声音。

寒璃从窗台游弋下来,盘踞在枕边。玉蛟也重新缠回他的手腕,鳞片不再那么冰冷。云岫眠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寒璃冰凉的鳞片,又摸了摸玉蛟微凉的小小的头颅。它们是他的伙伴,是他与那个光怪陆离、危险重重的世界仅存的联系,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完全信赖的依靠。

在这个无人认识他、也无人追寻至此的偏僻小院,在这片被群山褶皱包裹的宁静里,云岫眠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暂时安全了。

未来的路怎么走,身上的伤何时能好,那些纠缠不休的过往是否会再次找上门来……所有这些纷乱的思绪,此刻都被他强行压下。他只知道,现在,此刻,他需要休息,需要让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紧绷欲裂的神经得到喘息和修复。

他重新闭上眼,不再抗拒睡眠的召唤。这一次,他睡得没有之前那样沉,却更加安稳。意识模糊间,他能感觉到月光在眼皮上移动的微光,能听到夜虫偶尔的鸣叫,甚至能察觉到枕边寒璃细微的呼吸起伏。

这是一种久违的、对周遭环境放下了戒备的浅眠,虽然依旧警惕,却不再风声鹤唳。这个小院,这间陋室,成了他漂泊生涯中一个意外的避风港,让他得以在惊涛骇浪之后,获得片刻珍贵的停泊。

夜还很长,而对他来说,能这样平静地度过一个夜晚,已是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