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一小段被遗弃的、失去所有光泽的玉屑,蜷缩在冰冷的符文地面上。雪白的鳞片不再是温润,而是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它一动不动,连最微弱的呼吸起伏都几乎难以察觉,只有那双曾经璀璨如金的竖瞳,还残留着一丝极其黯淡、即将彻底熄灭的光点。
本命蛊。
这个词像最恶毒的诅咒,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蛊师与本命蛊性命交修,蛊在人在,蛊亡人亡。玉蛟此刻奄奄一息,几乎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那意味着它的宿主云岫眠……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安安!安安你在哪儿?!”吴邪第一个疯了似的喊起来,声音撕裂般沙哑,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空旷却诡异的墓室里狂奔,手电光柱疯狂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掠过那些狰狞的雕像,扫过布满血符的地面和墙壁,渴望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安安!回答我!你出来!”王胖子也红了眼,不顾腿上的伤,一瘸一拐地四处拍打墙壁,希望能找到什么隐藏的暗格或通道。
解雨臣相对冷静,但他急促的呼吸和苍白的脸色也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强压着恐慌,目光如炬地审视着整个墓室的布局和那些流动的符文,试图找出任何可能与云岫眠下落相关的线索。“找!一定有哪里不对!他肯定还在这里!”
黑瞎子则蹲在玉蛟旁边,眉头紧锁,手指虚按在玉蛟冰冷的身躯上方,感受着那微弱到极致的生命波动和周围能量场的诡异流向。“能量在向中心汇聚……这祭坛……像是在抽取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玉蛟在守护的东西……是关键!”
好的,这个转折至关重要,带来了绝望中的一丝微光,但代价是巨大的。
------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沉入谷底,以为云岫眠已经遭遇不测,只留下一个虚幻的影子和奄奄一息的本命蛊时——
蜷缩在地上的玉蛟,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嘶鸣!那声音不像蛇类,反而更像某种生灵濒死前的哀嚎,尖锐地刺破了墓室中凝重的死寂。
紧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玉蛟身上那些密布的、如同蛛网般可怕的裂痕,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灰败的鳞片重新焕发出莹润的光泽,虽然依旧虚弱,但那濒死的暮气却在迅速消退!同时,被吴邪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寒璃,也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强大的生机,它丢失的鳞片处血肉蠕动,新的、细小的蓝色鳞片飞快地生长出来,原本微弱的气息变得强劲起来,甚至挣扎着抬起了头,蓝色的竖瞳中重新有了神采!
两条蛇的伤势,正在奇迹般地恢复!
这突如其来的逆转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瞬间“满血复活”的两条蛇,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黑瞎子死死盯着迅速恢复的玉蛟和寒璃,镜片后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抓住张起灵的胳膊,声音因为惊骇而变了调:
“放蛊!这是放蛊!是蛊师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自愿、主动地切断与自身蛊虫的所有联系和契约!”
他急促地喘息着,继续解释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对蛊虫而言,这意味着它们从此自由,不再受宿主束缚,甚至能瞬间恢复大部分因契约而承受的伤害或分担的痛楚!但是对宿主来说……”
黑瞎子的声音颤抖起来:“……这意味着宿主将独自承受之前由蛊虫分担的所有伤害和反噬!而且是双倍……甚至更严重的反噬!这是一种……这是一种近乎自杀的行为!只有在宿主认定自己绝无生路,想要彻底解放蛊虫,给它们一条活路时,才会这么做!”
放蛊!自愿放弃!双倍伤害!
这几个词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
云岫眠还清醒着!他在用一种决绝的方式,给玉蛟和寒璃寻求生路!而这也就意味着,他此刻正在独自承受着之前所有伤势的双倍痛苦,以及这个诡异祭坛可能施加在他身上的、未知的可怕代价!
张起灵在听到“放蛊”二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那双一直死死盯着墓室中央那个人形轮廓的眼睛,骤然缩紧!里面翻涌的风暴几乎要破眶而出!
他没有去看恢复生机的玉蛟和寒璃,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个看不见、却必然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痛苦的宿主身上。
“安安还活着。”张起灵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从地狱深处挣扎而出的确定。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个能量汇聚、人形轮廓隐约可见的中心点,补充了两个字,这两个字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很弱。”
非常非常弱。弱到可能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但他还活着!就在那里!在那个祭坛的中心!
希望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微弱,却顽强地重新点燃!
“快!破掉这个祭坛!把他救出来!”吴邪第一个反应过来,嘶声吼道,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带着绝处逢生的激动和更加急迫的担忧!
玉蛟和寒璃的恢复,不是奇迹,是云岫眠用更惨烈的代价换来的!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张起灵不再有丝毫犹豫,黑金古刀发出一声激昂的嗡鸣,他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墓室中央那片能量最狂暴的区域!这一次,无论前面是什么,他都要将其斩碎!
救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