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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懒园”本该是慵懒的代名词——晨光透过藤蔓洒在石板路上,风铃轻晃,空气里还飘着昨夜布丁的甜香。

可今天,厨房的方向却传来一阵尖锐的争执声,像一根刺,扎破了这片温柔的宁静。

“这不行!没有标准流程,怎么保证品质统一?万一以后做坏了呢?”小管理员声音发颤,手里那张《布丁出品标准流程表》被她攥得几乎要碎掉,“温度必须精确到±1c,搅拌时长不少于3分47秒,凝固时间记录在案……不然就是不专业!”

灶台上,一锅刚出炉的焦糖布丁正冒着热气,金黄诱人,奶香浓郁。

可没人动它。

一群原本等着早餐的居民围在门口,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嘀咕:“我们以前哪管这些?苏小姐做布丁的时候,连秤都不用,闭着眼都能做出让人笑出声的味道。”

“那是她天赋异禀!”小管理员涨红了脸,“但我们不能靠‘感觉’活下去!末世需要秩序!需要规范!”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就在这时,脚步声轻轻响起。

小瞳从回廊走来,赤脚踩在微凉的石砖上,睡裙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她昨晚刚听陆星辞讲完一个冷笑话,嘴角还带着没散去的弧度,一头乱糟糟的卷发披在肩上,像只刚睡醒的小猫。

她没说话,只是径直走到操作台前,目光扫过那张纸,又看了看锅里的布丁。

然后,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拎起那张《布丁出品标准流程表》,轻轻一抖,塞进了空碗底。

接着,她将滚烫的布丁缓缓倒入碗中,动作流畅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再一翻——倒扣脱模。

“啪”的一声,布丁稳稳落在桌上,焦糖光泽如琥珀流动。

而那张纸,已被牢牢糊在布丁顶部,四角翘起,像极了一顶滑稽至极的礼帽。

她举起碗,环视众人,嗓音清亮:“现在,这布丁‘合法’了吗?还是说——你们想吃‘非法布丁’?”

三秒钟。

全场死寂。

紧接着,爆笑声如雷炸开!

“我选非法!”有人拍桌大笑,“越非法越香!”

“这叫艺术性违规!”另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笑弯了腰,“当年苏小姐切西瓜都用拳头,你说她守规矩吗?”

小管理员愣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老周不知何时已坐在角落的矮凳上,笔记本摊开,笔尖飞快滑动。

他趁机拉住几位年长的居民采访:“你们真觉得以前那套规矩能救末世?”

一位曾是科研所主任的老教授摇摇头:“规矩救不了丧尸潮。但苏小姐的布丁……能让大家愿意活。”

老周笑了,低头写下:“制度的重量,从来不该压过一碗温热的甜点。”

而与此同时,陆星辞正悄悄穿行在“懒园”的各个角落。

他从档案室翻出一摞泛黄的手册:《幸存者行为守则》《资源分配管理条例》《紧急避难所纪律规范》……全是末世初期那些“重建文明”的人立下的铁律,字字冰冷,条条禁锢。

他没烧,也没扔。

而是把这些纸一页页撕开,剪成细条,用防水绳编织成一个歪歪扭扭却结实耐用的吊篮。

当天傍晚,这个吊篮被挂在了“懒园”中央那棵老梨树最粗的枝干上。

篮子里放着一块刚做好的布丁,旁边还整齐码着几双毛绒拖鞋。

一张手写纸条贴在树干上:

【本篮接收一切“必须遵守”的东西——

交换条件:留下一双拖鞋,换一块布丁。】

起初没人敢动。

直到夜幕降临,第一双旧拖鞋被悄悄放在篮下,一本《生存手册》被抽出来丢进去。

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孩子们发现了秘密,兴奋地跑回家拿来更多拖鞋,甚至把自家床底压箱底的“纪律条例”也翻出来塞进去。

有个小男孩抱着本厚厚的《末世法典》跑来,踮脚往篮子里塞,结果卡住了,急得直跳脚。

“爸!快帮我推一把!我要用拖鞋换布丁!”

那一晚,吊篮空了三次,布丁补了三次。

而那些曾被视为“文明基石”的手册碎片,第二天清晨被孩子们折成了纸船,放进雨后积在花园里的水洼里。

小小的纸船随水流漂动,穿过石缝,越过落叶,最终撞上围墙的排水口,一艘接一艘,悄无声息地漂向外面那个荒芜的世界。

像是某种温柔的告别。

也是某种无声的宣言。

几天后,小瞳在整理旧会议室时,无意间踢到一个积灰的木箱。

她蹲下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台老式投影仪,沉甸甸的,接口锈迹斑斑,却奇迹般保存完好。

她拂去灰尘,手指轻轻抚过机身,忽然发现侧面贴着一张褪色标签,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别修它,等我想看的时候——苏】(续)

灰尘在阳光里浮游,像被惊扰的星尘。

小瞳的手指停在那台老式投影仪的电源键上,指尖微微发颤。

机身侧面那张褪色标签上的字迹她认得——是苏凉月的笔迹,慵懒、随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嚣张:“别修它,等我想看的时候。”

可她已经不在了。

小瞳深吸一口气,将投影仪搬出木箱,接线、调试,动作生疏却执着。

电线缠绕如藤蔓,接口锈蚀得几乎咬合不上,她干脆用指甲一点点刮去氧化层,直到“滴”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镜头缓缓对准“懒园”西侧那面斑驳的外墙——那里曾贴满末世初期的公告与规章,如今只剩下风化的痕迹。

当第一束光打上去时,整个园子仿佛被唤醒。

画面抖动几下,终于清晰。

屏幕上,年轻的苏凉月正窝在沙发上,穿着皱巴巴的丝质睡裙,一头黑发乱糟糟地堆在脑后。

她翘着脚,手里抱着半个西瓜,咔嚓啃一口,红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也不管。

背景音模糊,但她的嘟囔清晰可闻:

“谁爱当英雄谁当去,我先睡了……拯救世界?累死了。我要的是空调、布丁,还有陆星辞给我剥的葡萄。”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抱枕,只露出一只眼睛,冲镜头眨了眨:“记住啊——活得舒服,才是最高级的反抗。”

全场静默。

有人眼眶骤然发热。

那个曾经被所有人误解为“废物大小姐”的女人,早在末世之初,就已看透一切。

不是她不会战斗,而是她选择不战;不是她不懂规则,而是她不屑遵守。

小瞳按下循环播放键。

从那天起,每夜子时,“懒园”西墙都会亮起那段影像。

起初,人们肃立观看,像参加一场无声的祭礼。

第三夜,有人搬出了吊床,横挂在梨树与藤廊之间,躺着看,嘴里还含着半块布丁。

第五夜,几个孩子踩着滑板车冲进光束,影子里顿时多了几道跃动的身影。

第七夜,雨刚停,空气湿润,投影格外清晰。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举着西瓜块跑过光束,红汁滴落,在光线中拉出细密的丝线,像是天空忽然下起了血色的雨。

笑声在夜风里荡开。

而屋顶之上,两个身影静静坐着,脚下是沉睡的园子,头顶是繁星如瀑。

小瞳舀起一勺布丁递过去,陆星辞接过,却不吃,反而笑着用勺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你说,要是苏小姐看到我们给她立碑,她会不会半夜爬出来掀了?”

“立碑?”小瞳歪头,笑得狡黠,“她更可能把自己的墓碑改成甜品台,上面写着:‘本店支持赊账,利息用笑话支付’。”

陆星辞大笑,笑声惊飞了一只夜栖的雀鸟。

老周站在窗内,笔尖悬在纸页上方许久未落。

他望着屋顶上那对并肩而坐的剪影,一个像月光,一个似星辰,却都流淌着同一种气质——那种苏凉月留下的、无法被制度驯服的自由。

他终于写下最后一句:

“纪念的最高形式,是活得像她从没死过。”

墨迹未干,窗外忽有微响。

老周抬头——

只见那只传递布丁的银边瓷勺,正静静躺在屋檐下的石台上。

方才明明还在他们手中。

而现在,勺柄微微偏转,像是被人轻轻放下。

夜风拂过,没有脚步声。

可他知道,有人来过。

也有人,从未真正离开。

那一夜之后,“懒园”开始有人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