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晃在墙上，灰衣人一只脚刚踏进门槛，王皓就低吼了一声“别动”。
那声音不大，可所有人都听见了。
雷淞然贴着铜缸往后缩了半步，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毛瑟枪。李治良死死抱着布包，整个人抖得像筛糠，牙关磕出咯咯的响。史策站在他前面，左手搭在算盘上，眼睛盯着来人腰间——罗盘指针刚才偏得厉害，现在还在颤。
张驰的刀刃横贴大腿，合文俊三枚透骨钉卡在指缝里。
然后，油灯被猛地掀翻。
火光一灭，墓室瞬间黑成一片。
紧接着是脚步声，不止一人，从门口冲了进来。王皓翻身扑向石台，一把将金凤钗攥进手里。那边佐藤一郎的声音炸开：“给我抢！谁拿到钗，赏五百大洋！”
话音未落，刀风已至。
佐藤本人直接扑了过来，根本不等手下接应。他手里那把军刀劈空而下，直取王皓胸口。王皓侧身闪开，刀锋砍进石台边缘，火星子溅到脸上，烫得他一哆嗦。
“雷淞然！”王皓喊。
“在呢！”雷淞然抬枪就射。
砰！
子弹擦着佐藤肩膀飞过，打中后墙一块浮雕，碎石崩了一地。佐藤没停，反手抽出短匕，一脚踹翻旁边的玉匣，借力跃起再扑。
张驰大喝一声，青龙刀横扫而出。佐藤矮身躲过，刀背刮在他背上，发出刺啦一声。他一个翻滚站定，眼神更狠了。
“你们护不住它。”他嘶声道，“楚国的秘密，属于大和民族。”
“放你娘的屁！”杨雨光抡起木棍砸过去，正中佐藤膝盖。佐藤踉跄一下，却顺势抓住杨雨光的胳膊，狠狠一拧。咔的一声，杨雨光闷哼倒地。
合文俊趁机甩出三枚透骨钉，两枚落空，一枚扎进佐藤小腿。佐藤咬牙拔出来，扔在地上，血顺着裤管往下淌。
“小虫子。”他冷笑，“等我拿到钗，你们都会变成石头。”
王皓把金凤钗塞进怀里，对史策吼：“守住李治良！”
史策立刻转身，一把将李治良拽到自己身后。李治良嘴皮子直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死死抱住布包，指甲都抠进了布料里。
佐藤看准空档，突然转向石台另一侧，那里有道矮墙，可以绕到王皓背后。他刚要动，雷淞然又是一枪。
这次没打人，而是打墙。
轰！
一块松动的石板被震落，砸在佐藤脚边，尘土飞扬。佐藤被迫停下，脸色铁青。
“你小子……找死！”他怒吼。
“我找你命还差不多！”雷淞然咧嘴一笑，脸上的伤疤还在渗血，“你要敢再往前一步，下一枪我就打你裤裆。”
王皓趁机吹响口哨——短促三声。
这是他们早就约好的信号：重点拦截。
张驰立刻弃守侧翼，横刀拦向佐藤右路。合文俊跃起扫腿，逼他变向。佐藤一刀劈空，砍进石壁，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
史策这时没动算盘，而是猛地拉开布包一角，露出金凤钗尖端。火把光下一闪，金光刺眼。
佐藤果然被吸引，目光一滞。
王皓抓住机会，挥铲猛击他手腕。佐藤啊的一声，军刀脱手飞出，砸在远处地上。
“好！”雷淞然拍腿叫道。
可佐藤不退反进，抽出腰间短匕，猱身再上。他不再强攻正面，而是贴着墙根往前蹭，动作极慢，像条蛇。
李治良眼尖，看见他藏在阴影里，吓得差点叫破音：“他……他在那儿！左边！”
雷淞然反应极快，一把推开李治良，自己扑上去用身体压住布包。
“操！别压我！”李治良慌乱中喊。
“闭嘴！保命要紧！”雷淞然骂。
那边杨雨光察觉异动，大喝：“策姐！左边！”
史策立刻会意，抄起算盘砸向佐藤藏身的角落。算珠散落一地，叮当乱响。佐藤被声音干扰，动作一顿。
王皓抓起脚边青铜灯架，一脚踢翻。油火倾泻，火焰顺着地面残油蔓延，瞬间封锁了那片区域。
佐藤被迫现身，脸上戾气更盛，嘶吼着扑向王皓。
两人正面交锋，刀与铲撞在一起，力道惊人。王皓肩伤未愈，动作稍滞，险些被划中咽喉。他连退三步，靠在石台上喘气。
“就这么点本事？”佐藤狞笑，“你父亲死前也是这样，跪着求我饶他一命。”
王皓眼神一冷，突然笑了：“你撒谎。”
“什么？”
“我爹临死前，笑着喊‘保国宝者，当以命换命’。”王皓抹了把嘴角的血，“你这种人，听不懂。”
佐藤怒极，举匕再扑。
王皓佯装力竭后退，诱他追击。就在佐藤逼近刹那，他猛地旋身，铲柄横扫其膝弯。
啪！
佐藤踉跄跪地，额头几乎磕到地面。他抬头时，金凤钗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着。
“王皓！”史策突然蹲下，从靴筒抽出一把小刃，割断红绳，铜贝串甩向空中，发出清脆声响，“虎座凤鸟——第三式！”
王皓瞬间明白。
那是父亲当年留下的《机关谱》暗语。
他不再纠缠，一脚踹向佐藤胸口，将其逼退数步。
“你们赢不了。”佐藤捂着胸口爬起来，眼里全是疯劲，“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再来抢。”
“那你活得挺累。”雷淞然插嘴，“一趟趟跑中国，就为偷东西？你妈知道你这么丢人吗？”
佐藤不理他，死死盯着王皓怀里的金凤钗。
“总有一天，它会在我手里。”
“那你先排队。”杨雨光揉着脱臼的手臂站起来，“前面还有三百多人等着抽你呢。”
张驰提刀上前，挡在王皓身前。合文俊捡回透骨钉，重新卡在指缝。史策把李治良往角落推了推，自己站到最前。
佐藤看了眼手下，五人皆负伤，有的捂着胳膊，有的跪在地上喘气。
他没下令撤退，也没再冲。
只是站着，像一具还没倒下的尸体。
王皓喘着气，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金凤钗。布包还在李治良手里，雷淞然的枪口始终对着门口。史策的算盘只剩半副，但她握得很稳。
墓室里没人说话。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佐藤粗重的呼吸。
然后，王皓开口：“你走吧。”
“你说什么？”佐藤眯眼。
“我说，你走。”王皓重复，“今天你不配拿走它。”
佐藤冷笑一声，慢慢后退。他的手下跟着往后挪，动作僵硬。
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通道拐角，雷淞然才松了口气：“这孙子总算滚了。”
“别放松。”史策低声说，“他还会回来。”
李治良终于敢松手，低头一看，布包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哆嗦着说：“我……我没松手。”
“嗯。”史策点头，“你没松。”
王皓靠在石台上，肩伤渗血，但他没管。他看着那扇半开的青铜门，门后黑漆漆的，不知通向哪里。
“接下来怎么办？”合文俊问。
“往前走。”王皓说。
“里面可能还有机关。”张驰提醒。
“我知道。”
“也可能有更多日本人。”
“那也得走。”
雷淞然把枪装满子弹，拍了拍李治良的肩：“兄弟，刚才你挺住了。”
李治良咧嘴笑了笑，牙齿都在抖。
史策走到王皓身边，低声问：“你还行吗？”
王皓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金凤钗。
火光下，钗头那只凤凰的眼睛，忽然闪过一道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