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童骑着青牛,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前方引路。敖渊、阿禾和秦红玉跟在后面,行走在柔软的青草地上。
随着不断前行,远处的炊烟愈发清晰,已经能看到一些低矮的土木结构房屋的轮廓,错落有致地散布在草原与一条清澈小溪的交界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谷物香气和泥土的芬芳,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犬吠和孩童的嬉闹声,一派宁静祥和的田园景象。
“那就是我们桃源村啦!”牧童回过头,有些自豪地介绍道,小脸上洋溢着对家乡的热爱。
桃源村?阿禾眨了眨眼,这名字倒是贴切,此处确实像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村子不大,约莫几十户人家。村民们穿着朴素的粗布麻衣,正在田间劳作、溪边浣洗,或在屋前编织。看到牧童带着三个明显是外乡人的生面孔回来,村民们纷纷投来好奇、惊讶,甚至带着几分警惕的目光。
敖渊的俊美非凡与冰冷气质,秦红玉的凛冽肃杀,以及阿禾虽衣着普通却灵动鲜活的气息,都与这个质朴的村落格格不入。
“石头,这几位是?”一位正在修补篱笆的老者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目光谨慎地打量着敖渊三人。他看起来是村里的长者,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却清澈而睿智。
名叫石头的牧童连忙从牛背上滑下来,跑到老者身边,叽叽喳喳地把遇到敖渊他们的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他们是“迷路的旅人”。
“空间裂隙?迷路?”老者,也就是村长,眉头微蹙,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个说辞。他活了大半辈子,深知这片“放牧之野”的封闭,极少有外人能进来。
“老夫是桃源村的村长,几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村长的语气客气而疏离,带着一种维护村庄安宁的本能警惕。
敖渊上前一步,微微颔首,算是见礼。他虽为龙君,但此刻身处异地,伤势未愈,并未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村长,我等确因意外流落此地,并无恶意。只想寻一处暂歇之地,并希望能拜见贵地的山神,询问离开之法。”
他的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村长心中微凛。
“山神大人?”村长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山神大人高居不周山巅,庇护我等,但平日并不轻易现身。便是老夫,一生中也只在祭祀大典上,远远见过山神大人显化的神光。几位想见山神,恐怕……”
话未说尽,但意思很明显:难如登天。
阿禾见状,连忙露出一个最无害的笑容,上前打圆场:“村长爷爷,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你看我们这样子,像是能干什么坏事的吗?我们就是迷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打听打听消息。要是见不到山神,能不能让我们在村里借住几天?我们可以帮忙干活的!”
她语气真诚,眼神清澈,加上那极具欺骗性的甜美笑容,确实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村长看着她,又看了看虽然冰冷但似乎并无戾气的敖渊和秦红玉,沉吟了片刻。
桃源村民风淳朴,向来与人为善。这三人虽然来历蹊跷,但观其言行,似乎确实不像奸恶之徒。而且,那个冷峻男子身上有种让他本能感到敬畏的气息……
“也罢。”村长终于松口,“几位若不嫌弃,村东头有一间闲置的草屋,可以暂住。不过,村中规矩,不得扰民,不得破坏田地作物,更不得靠近禁地不周山脚下,以免触怒山神。”
“一定一定!多谢村长爷爷!”阿禾立刻眉开眼笑,连连保证。
于是,在村民们好奇的注视下,三人被安置在了村东头一间略显简陋,但还算干净整洁的草屋里。
安顿下来后,敖渊立刻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和预警结界。虽然此地看似平和,但谨慎总是没错的。
“接下来怎么办?”阿禾坐在铺着干草的床铺上,晃着腿,“山神不见客,我们难道要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敖渊盘膝坐在一旁,继续借助静魂珠疗伤,闻言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此地灵气虽稀薄,但环境安宁,适合休养。待我伤势稍复,再探那不周山不迟。”
秦红玉则道:“我可暗中在村中探查,了解此地风土人情,或许能找到关于离开方法的线索。”
“也只能这样了。”阿禾叹了口气,随即又振作起来,“不过这里挺不错的,有吃有住,村民看起来也挺好。就当是……度假了!”她倒是很会自我调节。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便在这桃源村暂时落脚。
敖渊大部分时间在草屋内疗伤,静魂珠的效果显着,他的脸色一日好过一日,虽然龙珠本源之伤依旧棘手,但至少不再有性命之忧。
秦红玉则如同幽灵般,在村中悄然行走,凭借其鬼修的特质,探听到不少信息。原来这“放牧之野”确实是一处封闭秘境,村民们世代居住于此,依靠放牧和简单的农耕为生。他们信奉不周山神,每年举行祭祀,祈求风调雨顺。关于外界,他们知之甚少,只知道是危险的“虚无之海”。而离开的方法,似乎只有山神知晓。
阿禾则充分发挥了她的“社交牛逼症”。她帮着村里的阿婆喂鸡,跟着大婶去溪边洗衣,还用自己辨识草药的本事,帮几个受了风寒的孩童退了烧。她性格开朗,手脚勤快,又懂得多,很快就被村民们所接纳,甚至有几个调皮的孩子成了她的“跟屁虫”,整天“阿禾姐姐”叫个不停。
她还特意去感谢了那个叫石头的小牧童,送了他几个用草叶编的小玩意儿,把小家伙高兴得不得了,把自己偷偷藏的野果都分给了她。
看着阿禾迅速和村民们打成一片,敖渊在疗伤的间隙,偶尔透过窗户看到她在阳光下带着孩子们玩耍、或是认真帮村民处理草药的身影,冰冷的唇角总会不自觉地微微松动。
这少女,似乎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活得如此鲜活、如此……充满希望。
然而,平静的日子在第五天被打破了。
这天午后,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汇聚,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原本和煦的微风变得狂躁,卷起地上的沙尘。
村民们纷纷从屋里跑出来,脸上带着惊恐和不安。
“是瘴疠!瘴疠又要来了!”有老人惊恐地喊道。
阿禾正在帮一位大婶收晾晒的谷物,闻言一愣:“瘴疠?那是什么?”
大婶脸色发白,语速飞快地解释:“是‘放牧之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灾祸!从西北边的‘枯骨林’刮来的黑风,带着毒瘴,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牲畜倒毙,人若吸入,也会大病一场!只有山神大人的庇护,才能抵挡!”
正说着,只见西北方向的天际,一道连接天地的黑色风柱已然成型,正带着毁灭般的气息,朝着桃源村的方向缓缓推进!风中隐约传来令人牙酸的嘶鸣声。
村民们慌乱起来,有人开始跪地祈祷,有人忙着将牲畜赶回圈舍,孩童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村长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急匆匆地赶到村口的祭坛前。那是一个用白色石头垒砌的简易祭坛,上面摆放着一些新鲜的瓜果和谷物。
“快!点燃篝火,献上祭品,祈求山神大人显灵,庇护村落!”村长声音颤抖,却强自镇定地指挥着。
篝火被点燃,村民们跪倒在祭坛周围,虔诚地叩拜,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着山神的庇护。
阿禾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黑色风柱,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污秽与死寂之气。她下意识地看向草屋方向。
敖渊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金色的龙眸凝视着西北方,眉头微蹙。“好浓烈的死气与怨念……与龙泣渊那亡龙邪灵同源,但更加驳杂、扩散。”
“能挡住吗?”阿禾跑回他身边,担忧地问。
敖渊感受了一下自身恢复不到三成的力量,摇了摇头:“若我全盛时期,驱散此瘴疠不难。但现在……护住这草屋尚可,庇护全村,力有未逮。”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宁静的村落被瘴疠摧毁?
就在这时,阿禾丹田内的“希望之种”忽然传递出一股强烈的意愿!它似乎对那污秽的死气极其排斥,同时又对村民们纯粹的信仰之力产生了某种共鸣。
与此同时,阿禾感觉到自己怀里的那枚翠绿宝珠,也微微发热起来。宝珠内的生命之泉,以及那些发光的草木,似乎都在呼应着外界的祈祷。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划过阿禾的脑海。
她猛地抓住敖渊的手臂,眼睛亮得惊人:“敖渊!红玉姐!帮我个忙!”
片刻之后,在村民们绝望的祈祷声中,黑色的瘴疠风柱已然逼近村口,那污浊的气息几乎要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村东头那间草屋上空,突然绽放出无比柔和而浓郁的翠绿色光华!
那光华如同一个倒扣的玉碗,瞬间扩大,将整个桃源村笼罩在内!光华之中,隐约可见泉水虚影流淌,草木摇曳生姿,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弥漫开来,与那污秽的死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嗤嗤嗤——
黑色的瘴疠风柱撞击在翠绿色的光罩上,仿佛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刺耳的消融声,污浊的死气被迅速净化、驱散!光罩巍然不动,牢牢守护着村落。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惊呆了,纷纷抬起头,震撼地看着头顶那梦幻般的翠绿光罩。
“是山神!山神大人显灵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顿时,所有村民都激动得热泪盈眶,朝着不周山的方向,更加虔诚地叩拜起来:“多谢山神大人庇护!多谢山神大人!”
而草屋内,阿禾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汗,正全力催动着“希望之种”与翠绿宝珠共鸣,引导着生命之泉的力量形成防护。敖渊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按在她背心,精纯的龙元源源不断地支持着她。秦红玉则守在门口,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意外。
“成功了……”阿禾看着窗外被挡住的瘴疠,看着村民们劫后余生的狂喜,虽然消耗巨大,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
敖渊看着她疲惫却明亮的侧脸,金色的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少女,又一次做出了超出他预料的事情。
然而,无论是阿禾还是敖渊都没有注意到,在远处那高耸入云的不周山巅,一道无形的意念,正悄然投注于此地,带着一丝惊讶与探究,落在了那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翠绿光罩之上,更落在了草屋内,那个正努力“显灵”的少女身上。
桃源村的“山神”,似乎被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