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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曹操重生后摆烂了 > 第182章 清议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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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二年冬,邺城的天冷得早。

风自太行山呼啸而下,卷起漫天枯叶。

寒意不仅侵入人骨,也渗进了魏公府中那层看不见的空气里。

《举贤勿拘品行令》一出,如刀劈旧木。

刀锋过处,士族惊惧、寒士振奋、官吏观望、百姓私议。

短短三月,天下气象骤变。

但在这一切喧嚣之后,另一场更深的暗流,正悄然涌起。

冀州清议书院。

今日堂上挤满了衣冠楚楚的士子,袍带飘扬。

讲座的主位上,崔钧、张缉、卢毓三人并坐。

崔钧拈须叹道:“魏公令虽名‘举贤’,实则以贱压贵,以俗压清。”

张缉接言:“今日寒门之徒得官,明日岂不以刀笔杀士?昔人言‘礼崩乐坏’,此诚不虚也。”

卢毓眯眼看向堂下:“况且……听说魏公用人,连市井屠户、盗贼之辈亦能为吏。如此治国,天下安得太平?”

堂下的学子们齐声附和,一时怨声盈堂。

崔钧冷笑,放下手中茶盏:“若孟德真欲立新朝,何不直言为帝?何必假‘唯才’之名行废德之实?——他这是要立无德之朝!”

这话传出冀州,不过两日,

“魏公坏礼、立无德之朝”的流言便传遍青徐二州。

傍晚,邺城魏公府。

荀彧捧着一卷文册入内,神情凝重。

郭嘉靠在柱旁,披着狐裘,面带笑意。

曹操刚从外厅议事回来,肩上还带着尘土。

他抬眼一看荀彧的神色,便知不是好消息。

“冀州那边,又出事了?”

荀彧沉声:“‘清议’重起,已有人上书,称《举贤令》损纲乱纪。崔、卢两氏鼓动学子言魏公‘夺名教而立私朝’。”

曹操听罢只是淡淡一笑:“‘夺名教’?他们那点‘名教’,早该夺了。”

郭嘉在旁轻咳两声,半笑半叹:“名教是天下士族的脸。魏公要改天下,自然先打人脸。只是,打得太狠,他们会反咬。”

曹操不语。

荀彧上前一步,低声道:“公若真欲长治天下,不可尽斥士族。他们固然骄矜,却也是千年血脉所系。若人人无所归附,朝堂不稳。”

曹操抬起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文若,我岂不知?

但若我不破这局,天下永远是他们的天下,不是朝廷的天下。”

郭嘉微微一笑:“魏公此言,恐陛下闻之亦惊。”

曹操冷哼:“我行天下事,岂问陛下。”

荀彧垂首叹息,半晌不言。那一刻,屋外的风吹动帘角,烛火跳跃,像是在聆听一场无声的对峙。

三子曹昂、曹丕、曹植各自听闻“清议”之事,被召至书房。

曹操沉声问:“你们怎么看?”

曹昂先开口,语气镇定:“父亲之令,乃破旧立新,民心所向。然臣以为,行之太急,易激怨。若能设学官教化,令贤者自立,则士族虽怨,也难以拒。”

曹丕冷笑:“兄长又是这副稳妥的语气。

父亲若依你之策,天下早被议死。士族之‘德’,自封门户,不过是为掩己之腐。”

曹植皱眉,缓声道:“可若真不问品行,只看才能,天下岂无奸诈之徒?德虽虚名,却能驯才;若才无德,人心惶惶。”

曹丕回头盯着他,语气微凉:“三弟,你这话,倒像是洛阳学士们的腔调。”

曹植正色:“我只说心中所见。”

兄弟俩剑拔弩张,空气几乎能闻出火气。

曹昂立刻起身拱手:“父亲在此!”

曹操微微抬手,二人立刻噤声。他看着三个儿子,忽然笑了。

“很好。你们三人,一个重理,一个重势,一个重心。

天下若真在我之后分裂,想来也不至于亡得太快。”

说完,他起身背手而行,声音渐沉:“我不要你们与士族同语,我要你们与天下同语。”

三子齐声领命,心境却各不相同——

曹昂暗思稳政之策,曹丕心中暗燃权衡之火,曹植则茫然于德与才的边界。

夜色深沉,铜雀台上,烛火明灭。

郭嘉与荀彧并肩而坐,风掀起郭嘉的袖角。

荀彧轻声道:“奉孝,你看此局将如何?”

郭嘉笑:“魏公行令,士族必反。反而越烈,越显魏公之强。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漆黑的夜空。

“若魏公强到无人可制,他将成天下唯一之主。

而那时,世家、皇帝,乃至子嗣,皆成敌。”

荀彧沉默,眉间笼着一层阴影。

他知道郭嘉说得没错。

唯才是举,能兴天下;但唯才无节,也能毁天下。

郭嘉忽然咳了一阵,止不住地笑:“不过,你我算得再明,也敌不过孟德的胆。”

荀彧目光柔和,低声道:“那就但愿,这份胆,能撑到天下太平之日。”

冬至前夕,冀州刺史上书,控告魏公所任官吏“出身卑贱、不守纲纪”,

其中数人确为出身寒门的举荐之才。

书中言辞激烈,甚至隐约指责“魏公用人违礼法、欺天子”。

此书一入洛阳,立刻在皇宫与朝臣间引发议论。

皇帝刘协一度召曹植入宫询问。

“子建,你父之令,实出爱才乎?”

曹植跪下答:“陛下,父亲之意,唯欲得天下之才,以安汉室,并无不臣之心。”

刘协静静看着他,半晌才道:“子建之言,朕信。只是世人不信。”

他抚案叹息,低声道:“若天下尽唯才而不信德,则朕为天子者,又凭何立?”

曹植无言。

他忽然明白,皇帝害的不是“魏公夺权”,而是害怕“魏公改道”——

改天子与天下之间的那条“道”。

几日后,皇帝派中使宣诏,责问魏公“令下过当,失礼数”。

曹操亲笔回信,遣使上洛,信中仅寥寥数句:“治乱世以法,治治世以礼。

今非礼之世,惟才可安。

若陛下尚忧纲纪,则臣当以人心为纲,以功绩为纪。非逆也,权宜也。”

刘协读罢,怔良久,只叹:“孟德,其心亦苦。”

夜深,雪落邺城。

曹操坐在书房中,独自批阅各郡举荐之才的名册。

窗外风雪呼啸,灯火摇曳。

门外传来脚步声,曹昂进来,奉上一壶温酒。

曹操接过,淡淡笑了笑:“外头冷吧?”

曹昂答:“冷,但民宅中多燃火。今岁丰收,粮仓已满。”

曹操低声:“那便好。若天下能暖,士族怨我又何妨。”他顿了顿,忽然叹息:“只是……人心,最难改。”

曹昂沉默。父子二人对坐许久,只听雪落的声音。

半晌,曹操喃喃道:“我不为后人爱,

我只为后人不再被少数人掌命。”

烛火摇曳,映在他的面庞上。那一瞬间,曹昂忽然觉得,父亲身上的铁意,竟透出一丝孤独的悲凉。

——天下之变,从来不是刀起之时;而是那支笔,落在纸上,写下“唯才是举”的一刻。

建安二十三年初,邺城的冬意尚未褪去。铜雀台上的雪才化一半,檐下水滴声如断线的玉珠,一滴一滴,落在青石阶上。

朝堂上的风暴虽暂时平息,但魏公府内的紧张气息,仍未散尽。《举贤令》之后,天下士族与寒门的分歧愈加明显。

而在这场思想与制度的碰撞之中,曹丕悄然提笔,写下了他人生中最锋利,也最具远见的文字之一——《典论》。

那天夜里,邺城雪大如席。

魏公府的书房中,炉火正旺。曹丕披着玄色貂裘,独坐案前。几卷竹简摊开在灯下,上书:“典论·论文”。

他提笔良久,落下的第一个字,却不是“文”,而是——“气”。

“夫文者,气之所形。文穷而后工,气尽而后神。”

墨未干,外头忽传脚步声。

是荀彧的弟子荀顗来访,奉师命送来一封书信——荀彧劝他“慎论文事,勿引争端”。

曹丕接过信,看了一眼,只笑:“文若先生忧我多言。”

他放下书信,轻声道:“可我若不言,天下之文,终将被那些‘清议’之口所毁。”

荀顗不敢接话,只见他一笔一划,写下新的句子:“文以气为主,而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

数日后,邺城雪融,春寒犹在。

铜雀台上,曹丕邀集文士十余人——王粲、刘桢、陈琳、应玚、邯郸淳皆在列。

案上陈酒,炉中燃檀。

曹丕自带稿卷,朗声道:“近世好文者多,而言文体者少。吾有浅见,愿共议之。”

王粲微笑道:“公子欲立新体乎?”

曹丕摇头:“非立新体,乃正旧病。今之士,好辞藻、竞华丽,而忘其本。文若无气,虽雕玉为句,终无魂。”

刘桢皱眉:“何谓‘气’?”

曹丕抬头望向窗外的风:“气者,胸中之势也。

或高远,或清峻,或雄迈,皆从人之志气而生。故曰:‘文以气为主。’”

他起身,缓缓踱步,语气渐沉:“昔孔融以辞害志,陈琳以词夺意;

若徒求其丽,不问其气,则文为腐声,言为枯骨。”

殿中众人相视,王粲最先鼓掌:“公子所论,诚见真机!我辈作文,往往困于辞采,忘其骨气。公子言‘气’,可为后学法则。”

陈琳微笑着举杯:“然则文之气,可学乎?”

曹丕淡淡答:“可学于志,不可假于饰。气非声也,乃人心之所吐。故‘文穷而后工’,非常言也。”

这番言论一出,众人皆惊。

那一夜,铜雀台上的炉火燃到深夜,檀香与墨香交织。

有人写下诗,有人默默沉思。

几日后,曹操听说曹丕撰成《典论》五卷,特召他入府。

曹丕恭身呈上手稿。曹操手上尚带着寒气,翻阅片刻,停在《论文》篇。

“文以气为主……‘气’从何来?”

曹丕答:“从胸中正气而来。正气存,则文盛;志气弱,则文衰。臣以为,今世之病,不在无文,而在无气。”

曹操放下竹简,沉思良久,忽然笑了笑:“好个‘无气’。

我治天下,也要这股气。无气之政,形似而魂亡;有气之文,虽逆名教,终留于世。”

他看着曹丕,语气忽然柔了几分:“丕儿,你写得好。此论,胜过千军。”

曹丕一怔,抬头看父亲。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父亲眼中的某种孤独—那是经历乱世、血与火之后,对“志气”的执念。

曹操抚着那卷竹简,喃喃道:“若我百年之后,世人骂我多诈,

愿他们仍能记得:我治天下,有气。”

《典论》传抄之后,邺城、洛阳皆惊。

士人间议论纷纷,有人说“曹子桓之文,破旧格而立新意”,

也有人讥他“轻儒重势,言气而弃礼”。

但年轻的学士们,却纷纷传抄《论文》。

魏国书院之中,开始有人朗声诵读:“文以气为主,而气之清浊有体。文穷而后工,气尽而后神。”

自此,建安风骨渐成一派。那种既苍凉又昂扬的文风,如战马嘶鸣,似乱世之歌。

夜,铜雀台。

曹植持诗稿来访,见兄长独坐案前,案上竹简堆积。

“听闻兄长又写了新文,可借我观否?”

曹丕微微一笑,将一卷递给他。“《论文》。三弟若有兴趣,可改可驳。”

曹植展开,目光扫过几行,神情渐渐凝重。“‘文穷而后工,气尽而后神’……兄长此言,近乎以‘志’为根可若文以志立,志若歧,文岂不乱?”

曹丕看着弟弟,淡淡道:“志异,则气异。兄弟同骨,不必同气。”

曹植抬眼,二人目光相对。那一瞬间,既有敬意,也有暗潮。

风从廊下卷过,吹散烛火,

烛影映在竹简上,仿佛两人的影子——一个刚劲如铁,一个飘然若云。

曹丕登上铜雀台,远望黄河。

他看见父亲的军旗在远方猎猎作响,又看见城内文士执笔的灯火星星。

忽然,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治国与作文,本是同理。无气则死,有气则存。

他低声吟道:“文以气成,政以心立。若天下有志气,则天下可久。”

风掠过竹简,卷起一页《典论》。那一页落在阶前,烛光一照,“文以气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