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把女帝拎来的食盒推到一边，点心还冒着热气，芝麻馅儿在阳光下油亮亮地泛光。他盯着那块糕看了三秒，最终还是没伸手——刚抄完三百遍《女诫》，他现在看什么都像KpI考核附加题。
他只想睡觉。
正准备把帽子拉下来继续补觉，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传唤：“陛下召林参议觐见——”
声音穿透政事堂的门缝，像根鱼刺卡进他刚放松的神经。
林越猛地坐直，官帽歪到耳侧，袖口沾着的点心渣簌簌掉落。他低头拍了拍，动作迟缓得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后才勉强续播。
“不是吧……”他小声嘀咕，“刚放出来就又要干活？天道能不能给个缓冲期？让我先把午休时长攒够再谈国事？”
话音刚落，胸口一烫，系统界面无声浮现：
【检测到强烈倦怠情绪，已生成箴言：龙庭倦客，不宜久留京畿】
他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快递员，凭什么派我去边疆送货？”
可抱怨归抱怨，脚步还是挪出了政事堂。一路走一路整理衣冠，玉带系得歪七扭八，最后干脆由它去了。反正女帝见过他睡出黑眼圈、抄书抄到手抖的模样，再多一次狼狈也不算破纪录。
紫宸殿内，赵灵阳坐在案后，手里捏着一枚布偶，针线穿了一半，模样活像个趴着打盹的人。她抬眼看他进来，没问安好，也没提点心送没送进去，只淡淡一句：“抄完了？”
“回陛下，”林越拱手，“一字不差，共三百零七遍。多抄七遍以防漏字，臣一向严谨。”
她轻笑一声，指尖在布偶上轻轻一勾：“你倒会自保。”
说完，从案角抽出一道黄绢旨意，递了过来。
林越接过来一看，心头咯噔一下。
“北境巡边？”他念出声，语气像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您让我去北疆？那儿现在零下二十度，风吹石头跑，我这种常年办公室生存的体质，去了怕是第一天就得被冻成咸鱼干。”
“正是咸鱼，才该去醒醒神。”赵灵阳靠在椅背上，神色轻松，“朕念你劳苦，特准你出京散心，顺道查看民情军务。怎么，不愿领恩？”
林越嘴角抽了抽。这哪是恩典，分明是变相流放加体能拉练。
他想反驳，又不敢真说“我不想去”，只好挤出笑容：“臣感激涕零，只是……能不能等开春再去？听说那边雪能埋马，我这小身板，怕是扛不住。”
“霍铮已在雁门关候你三日。”她忽然道。
林越脚步一顿。
霍铮？那个镇守北疆十年、从不掺和朝争、连圣旨都懒得跪接的节度使？他怎么会提前等在那里？
更离谱的是，赵灵阳接下来的话让他脊背发凉：“他说……等一位能‘听见天意’的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越脑子转得飞快——自己那些随口吐槽，全被系统过滤成“天示”，满朝文武当真，女帝顺势利用，早已不是秘密。可没想到，连远在边关的霍铮都知道了？
这哪是巡边？这是把他当移动广播塔，送去前线稳定军心！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只是个普通打工人，不想当精神领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上次他刚冒出“我想回家”的念头，系统立刻生成“静水深流，情起无声”，搞得整个朝廷以为他在参悟大道。
这次要是再说“我不想走”，指不定变成“天示：孤臣不可用，宜弃之荒野”。
他默默闭嘴，低头行礼：“臣……遵旨。”
临出门前，系统界面突然刷新：
【新任务：抵达北境并存活七日。奖励：深度睡眠权限x3】
林越脚步一滞：“所以我是去出差还是参加极限生存挑战？奖励就给仨好觉？你们系统界能不能卷一点？”
没人回答他。
宫门外，一匹枣红马早已备好，鞍鞯整齐，缰绳笔直，像是站岗的士兵。旁边站着个小太监，捧着一套厚实的冬袍，见他出来，立马递上：“林大人，这是陛下亲批的御寒衣，内衬加了火狸绒，保暖不臃肿。”
林越接过衣服，摸了摸，确实暖和。可他心里更慌了——上次给御寒衣的官员，三天后战报传来，人没了。
他套上袍子，翻身上马，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骑车的新手。马儿晃了晃，差点把他甩下来。
“稳住啊兄弟，”他低声安抚，“咱俩都不想来这趟差。”
马没理他，蹄子一扬，踏上了出城驿道。
京城的城楼在身后渐渐变小，风开始变得粗粝，卷着沙尘往领口里钻。林越缩了缩脖子，回头望了一眼皇城的方向。
阳光照在宫檐上，金光闪闪，像极了ppt里的渐变动画。
他叹了口气，掏出怀里那张还没扔的小纸条——上面写着“第一百零七遍时，你在边角画了个打哈欠的小人——朕看见了”。
他盯着看了两秒，抬手撕成两半，随手一撒。
纸片随风飘散，一片落在泥里，一片挂在路边枯枝上。
“别以为给个甜枣我就乖乖听话。”他嘟囔，“我这是被迫营业，不算主动加班。”
马继续往前走，蹄声单调地敲打着土路。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座驿站，旗杆上挂着褪色的“雁”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门口站着一人，披玄甲，束铁腰，身形挺拔如松。
那人远远望见他，没有迎上来，只是微微抬手，做了个“请入内”的手势。
林越眯眼看了看，心想：这应该就是霍铮了。
他拽了拽缰绳，马慢了下来。
就在他准备开口打招呼时，胸口忽然一烫。
系统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高度紧张情绪，已生成箴言：边将遇主，如虎添翼】
林越僵在马上，欲哭无泪。
他知道，这句话此刻已经传到了紫宸殿，甚至可能正在被礼部尚书记入《天音录》。
而他，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连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最平静的表情，策马上前。
离那人还有五步远时，霍铮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忽视：“你迟了半个时辰。”
林越张了张嘴，正想辩解路上马打滑，对方却抬手打断：“我知道你不想来。”
他一愣。
“但你来了。”霍铮看着他，眼神锐利，“说明你也明白——有些事，躲不掉。”
林越没说话，只觉得风更大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趟，不只是巡边。
而是有人早就布好了局，等他走进去。
马蹄不安地刨了刨地，鼻息喷出白雾。
林越握紧缰绳，指甲掐进掌心。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