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站在太极殿中央,脚底发飘。他刚走完谢恩流程,膝盖都没弯一下,礼部太监念仪轨时差点咬到舌头。头顶的梁木雕着龙凤呈祥,他盯着其中一只凤凰的翅膀看了三息,心想这要是能飞就好了。
他没等女帝开口问政,直接往前一站。
“陛下。”他声音不大,但足够整个大殿听见,“臣有本奏。”
百官齐刷刷转头。有人筷子还捏在手里,是刚才早朝前偷偷啃的芝麻饼没吃完。陈崇文站得笔直,袖中《天音录》已经翻到最新一页,随时准备记上一笔。
林越深吸一口气:“臣自知才学浅薄,德行不足,蒙陛下错爱,授以高位,实感惶恐。昨夜辗转难眠,梦见自己坐在金銮殿上打呼噜,惊醒后冷汗湿透里衣。此乃天示不安之兆,故今日斗胆请辞,愿归乡耕读,保全晚节。”
他说得诚恳,眼神都不带晃的。心里却在嘀咕:我都这么谦虚了,总不能说我连奏折标题都看困吧?
底下一阵骚动。
工部裴砚低头猛记笔记,写的是“星君自认无能,或为新式谦辞”。户部那位老尚书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确认不是做梦。
林越继续道:“臣平日嗜睡成性,早朝常需太监连唤三声;批阅公文必用朱笔画圈,因不识字多;前日沈家小姐送来一筐梨,我误以为是贡品登记册,当场盖了‘已阅’红印。如此庸碌之人,岂堪执掌国器?恳请陛下放我回乡,种点白菜,养只鹅,安度余生。”
他说完,躬身长揖。
大殿安静了一瞬。
然后,礼部尚书陈崇文猛地出列,声如洪钟:“陛下不可!林大人乃天命所归之臣,岂可轻言退隐!”
他翻开《天音录》,一页页念下去:“三月初七,天音降——‘改革大势,顺者昌’,正应林大人提议废除午时禁市令;四月十三,‘民心所向,在乎轻赋’,恰与林参议反对加征盐税同日而发;昨日更明示‘国赖老臣’,分明是预知其将请辞,特加挽留!”
他越说越激动:“此等天机呼应,分毫不差,非人力所能伪造!若林大人离去,则国失柱石,天心动摇,社稷危矣!”
百官纷纷点头。有几个原本不服气的清流,此刻也默默收回了腹稿。
林越听得脑仁疼。他明明只是想躲清闲,怎么就成了国家稳定器?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天命个鬼!我只是想睡个午觉!
念头刚落,系统界面在他眼前一闪。
【检测到强烈认知落差情绪】
【生成箴言:国之栋梁,休要推脱】
刹那间,一道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屋顶压下,又像从地底升起,不似人语,却清晰入耳。
“国之栋梁,休要推脱。”
百官哗然。
有人直接跪了下去,额头贴地。陈崇文激动得胡子直抖,当场就把《天音录》往后翻了三页,准备记录下一则神谕。
林越僵在原地,脸都绿了。
我没说话啊!这破系统又背刺我!
他偷瞄女帝方向。赵灵阳端坐龙椅,嘴角微微翘起,眼里带着点看好戏的味道。
“卿听到了?”她语气平静,“连天都不许你走。”
林越张了张嘴,想解释这不是我说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了也没人信,上次他说梦话被解读成“天示:阴阳交替,万物更始”,后来钦天监真开始研究昼夜时长变化。
他只能低头抱拳:“臣……遵旨。”
心里却炸了锅:我不是栋梁,我是工具梁!你们要靠天音治国,怎么不上天去办公?
他退回班列,脚步沉重。路过裴砚时,对方递来一个眼神,还比了个“共振频率”的手势。林越装没看见。
陈崇文还在念叨:“此番天音再临,足见林大人与天道共鸣已达化境。今后若有大事,只需静候心声即可,不必劳神思虑。”
林越差点吐血。
合着我现在连思考都不用做了?躺平都能当政策风向标?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带,还是歪的。那本《五年摸鱼三年退休》硌着肋骨,书角都磨毛了。他记得昨天晚上睡前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退休条件:达成咸鱼终极形态”。
结果系统弹出来一句:【建议持续摆烂】
现在他明白了,所谓“终极形态”,大概就是被钉死在岗位上,永世不得超生。
散朝后,他没急着走。站在廊下,看着远处宫墙外的山影。风有点凉,吹得他眼皮又开始打架。
他小声嘟囔:“我就想歇两天……看看云,听听鸟叫,吃碗热汤面。”
系统毫无反应。
他松了口气,以为这次安全了。
五秒后——
【检测到深层愿望波动】
【生成箴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使其不得清闲】
林越闭眼,仰头望天。
你赢了。
他转身往值房走,路上碰到几个小太监,正搬着箱子往他办公室送。
“这是什么?”他问。
“赏赐。”小太监答,“陛下听说您喜欢安静,特赐金丝楠木隔音屏风一对,另加软垫三副,专供您……呃,处理公务时休息使用。”
林越沉默。
连睡觉都被安排成了工作环节。
他走进值房,门还没关上,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林大人!”是陈崇文的声音,“有件急事需与您商议!科举改制草案已拟好,百官皆言,唯有您能定夺!因昨夜天音有示——‘抡才大典,当从懒处着眼’!”
林越手里的茶杯一顿。
谁写的这句天音?我根本没说过!
他猛地回头,看向屋内那面新装的屏风。
屏风上刻着一行字:国之栋梁,休要推脱。
墨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