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盯着沙盘上的小桥，桥边还立着个木头人，手里捧着一碗粉。他揉了揉眼睛，心想这不就是昨天梦里那家螺蛳粉摊子吗？连招牌歪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他没说话，只是觉得有点累。
裴砚站在沙盘旁边，手里的罗盘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忽然抬头，看向工部几位同僚：“诸位，眼下我们设了堤坝、疫病、调解三区，可否再加一项？”
有人问：“加什么？”
“水利实务。”裴砚语气笃定，“考生需实地勘测地形，设计渠线，组织民夫施工，应对突发塌方、物料短缺等状况。这才是真正的治国之才。”
礼部侍郎立刻皱眉：“修水渠？那是工部差役做的事，不是进士该考的！”
“可若连民生工程都不懂，将来如何治理一方？”裴砚反问，“难道只靠背《河防通议》就能防住洪水？”
“但考生穿官服来应试，总不能让他们卷裤腿下泥地吧？”户部官员也开口，“万一摔了，谁负责？”
“那就提前发工装。”裴砚掏出一块布条，“我让匠人做一批短打衣裤，配草鞋，戴斗笠，干完活换回来就是。”
“成本呢？”户部又问。
“一套三文钱，比买纸笔便宜。”裴砚说，“还能顺带测试他们的预算规划能力——给十文钱，看谁能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
林越听着听着，差点笑出声。这不就跟公司搞团建一样吗？分组做项目，比谁效率高，最后还得写总结报告。
他随口说了句：“要是真让他们干点活也行啊……比如修个水渠？总比背《河防通议》强。”
声音不大，但他站得近，裴砚听得清楚。
裴砚猛地转身，盯着他，眼神像发现了金矿。
林越被看得发毛：“你看我干嘛？我又没说要自己修。”
裴砚没理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木牌，拿起刻刀就写：“建议增设水利实务操作项，参考民间渠系修建流程。”写完还吹了口气，像是怕墨迹花掉。
然后他转身对工部众人道：“此法甚妙！既验其识图之能，又察其组织之力，还可测其抗压应变！”
工部员外郎点头：“确实全面。”
户部主事却还在纠结：“可考生都是读书人，让他们拿铁锹挖土，成何体统？”
“体统？”裴砚冷笑，“去年北地大旱，有个县令只会念‘天降甘霖’，结果百姓喝井底泥浆。你跟他说体统，他跟你说活命。”
“可这是科举！”礼部侍郎坚持，“不是招工！”
“那你说怎么考？”裴砚问，“写一篇《论水利工程的重要性》？写得好就能修好渠？”
殿内一时安静。
林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想这些人吵得跟菜市场一样。他只想回家，躺床上刷会儿不存在的短视频，吃碗热乎乎的泡面。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我又没让他们去修三峡大坝，一条小水渠而已，至于吗？
话音刚落，脑中界面一闪——
【检测到高频共鸣：对形式主义的集体厌倦】
【生成箴言：才需实用，学以致用】
下一秒，一道声音响起。
不是谁喊的，也不是从哪传来，就像是空气里突然多了这句话：
“才需实用，学以致用。”
满殿皆静。
连女帝端起茶杯的手都停在半空。
刚才还在嚷“不成体统”的礼部侍郎，嘴巴张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裴砚却笑了：“听见没？天意如此。”
工部那边立刻有人附和：“天音两度垂示，皆指向‘实用’二字，可见此乃大势所趋！”
户部主事也不再反对：“既然如此，那我就算一笔账——按裴大人方案，首批考场可在护城河支渠试点，物料可用旧砖石，人工由京营暂调百人协助。”
“假灾民呢？”有人问。
“不用雇。”裴砚说，“让考生自己演。一个当监工，一个当包工头，一个当闹事民夫，看他们怎么处理。”
“那评分标准呢？”
“看三点。”裴砚竖起手指，“一是效率，二是秩序，三是成本控制。三项达标，才算通过。”
林越听得直摇头。这哪是考试，这分明是真人模拟经营游戏。
他试图解释：“我没……我只是随口一说。”
没人听他。
裴砚已经宣布：“即日起筹建‘京畿实操试场’，首期工程以疏浚护城河支渠为蓝本，考生需完成勘测、分工会、物料调配、应急处理全流程。”
工部员外郎立刻记录：“明白，我这就安排匠人制图。”
户部主事也开始列预算：“砖石可用废弃城墙，铁锹借军营库存，每日供两顿饭，不算贵。”
礼部侍郎还想挣扎：“可这终究不合祖制……”
话没说完，女帝咳了一声。
她放下茶杯，淡淡道：“既然天意已明，那就照办吧。”
礼部侍郎闭嘴了。
林越站在原地，袖子里那本《五年摸鱼三年退休》已经被他捏得不成样子。他低头看了看，书角翘起来，像条翻肚皮的鱼。
系统界面又跳出来——
【任务进度更新：混吃等死·终极版 → 完成度90%】
【咸鱼影响力扩散至基层治理模块】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把书塞回去，抬眼一看，发现所有人都在忙。
有人画图，有人算账，有人讨论工时，连平日最懒的几个小吏都在跑前跑后搬图纸。
只有他站着不动。
裴砚走过来，拍他肩膀：“林大人，多谢指点。”
林越摆手：“别谢我，我啥也没干。”
“你有心了。”裴砚认真道，“别人想的是怎么考倒考生，你想的是怎么让他们真正有用。这才是大智慧。”
林越翻了个白眼。
这误会越扯越大了。
他刚想再说一遍自己真没想这么多，裴砚已经转身去安排人手了。
“先去现场勘测！”裴砚下令，“带上水准仪、绳尺、标记桩，一个时辰后出发！”
有人问：“要不要通知考生准备？”
“不用。”裴砚说，“临时考核，才能看出真实水平。”
林越听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
他拉住一个路过的小吏：“喂，等等。”
小吏停下：“林大人有何吩咐？”
“那个……”林越犹豫了一下，“实操考试，是不是要穿那种工装？”
“是啊。”小吏点头，“裴大人说了，统一发放，考完回收。”
“那……有码数区分吗？”林越小声问，“别到时候衣服太大，干活不方便。”
小吏愣了下：“这个……还没定。”
“那你去说一声。”林越认真道，“最好按身高分三档，不然个子矮的穿大号，风一吹就绊倒。”
小吏记下了：“我这就去报给工部。”
林越松了口气。
总算做了件靠谱的事。
他正想着要不要趁乱溜走，裴砚又回来了。
“林大人。”裴砚一脸严肃，“刚才你说的码数问题，很有道理。”
林越一僵：“啊？”
“这不是简单的穿衣问题。”裴砚沉声道，“这是标准化管理的开端！”
林越：“……”
“我们不仅要分码数。”裴砚转身大喊，“还要建立考生体格档案！身高、体重、臂展，全部录入！将来可做数据分析，优化考场配置！”
林越瞪大眼。
他只是担心衣服太大摔跤，怎么就成了数据化改革了？
他赶紧摇头：“我没那个意思……”
裴砚却已经让人拿来笔墨：“您刚才的话，请再重复一遍？我要记入《实操考务章程》第一条。”
“我不——”
“林大人高见！”裴砚奋笔疾书，“‘体格适配，方能尽其用’，此乃科学施政之基！”
林越闭上嘴。
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
每次他开口，不管说什么，最后都会变成某种“天机”。
他干脆不说了。
他退到殿角，袖手旁观。
只见裴砚带着人忙得热火朝天，画图的画图，记事的记事，连女帝派来的内侍都被拉去帮忙搬桌子。
他看着那块沙盘，桥还在，小人还在，粉摊也在。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个木头人。
被人摆在这里，说什么做什么，其实都不由自己。
他只是个工具人。
还是个会被自动升级的那种。
他叹了口气，靠在柱子上，心想这班真是越来越难上了。
裴砚拿着新写的章程走过来：“林大人，您看这条——‘考生入场前须测量体格，分配合身工装，并签署安全告知书’。”
林越看了一眼：“可以。”
“要不要加一句‘如有不适，可申请延期考核’？”裴砚问。
“嗯。”林越点头，“人性化一点也好。”
裴砚立刻记下：“林大人仁心济世，必为天下学子所感念。”
林越翻白眼。
他又不是办慈善。
他就是怕有人中暑，影响考试进度，耽误他回家。
他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早朝是辰时开始的，现在已经快到申时。
再不散，晚饭都要错过。
他正想着能不能偷偷溜走，裴砚忽然举起一块木牌，大声道：
“各位注意！根据林大人最新指示，实操考核将增加一项隐藏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