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城的血色尚未洗净，新的征程已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开始。
一个时辰，对于整备一支能够北上勤王的军队而言，短得近乎苛刻。但在武王无形的威压与长公主亲自坐镇之下，铁壁城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爆发出了惊人的效率。
周悍几乎将城内最精锐的骑兵抽调一空，凑足了三千铁骑。这些骑士多数是跟随他多年的边军悍卒，经历过西戎狼骑的冲杀，身上带着洗不去的铁血与风霜。他们沉默地检查着战马的鞍鞯，磨砺着刀锋，将一囊囊箭矢和干粮绑在身后，眼神里没有对新任统帅林昭的质疑，只有对命令的绝对服从，以及对即将踏上帝国腹地、直面叛乱硝烟的隐隐躁动。
林昭换下了那身破损的玄甲，穿上周悍紧急调拨的一套更精良的黑色将铠。肩头的伤口在“龙髓养元丹”和混沌灵力的滋养下已愈合大半，但内里的损耗与疲惫，却非短时间内能够消除。他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方如同钢铁森林般肃立的骑兵方阵，心中并无太多掌控大军的豪情，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三千铁骑，加上秦璃的少量公主卫队以及赵铁鹰等少数血沙隘口旧部，这就是他们最初的全部力量。要去面对的，却是掌控了帝都、很可能已挟持皇帝、并拥有部分帝国中枢军队的靖王集团。前途未卜，荆棘密布。
秦璃亦换上了一身便于骑乘的银鳞软甲，外罩素色披风，青丝束起，脸上已看不到泪痕与彷徨，只有属于监国长公主的沉静与决断。她手持武王令箭与紧急拟就的监国诏书（由周悍等将领联名用印背书），静静立于林昭身侧稍后的位置，表明着这支军队的统帅与法理核心。
武王没有再出现，但他那句“会为你们争取时间”的话语，如同定心之石，压在每个人心头。没人知道这位帝国的定海神针去了何方，又将面对何种险阻，但他们相信，武王一定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铺路，或者……牵制着更可怕的敌人。
“出发！”
没有冗长的动员，林昭只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三千铁骑，如同一条苏醒的黑龙，沉默地拔营，缓缓开出铁壁城北门，而后逐渐加速，铁蹄敲打着官道，卷起滚滚烟尘，向着北方，向着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帝京方向，疾驰而去。
秦璃与林昭并骑而行，位于中军。初升的朝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疾驰的队伍前方。
“林将军，”秦璃的声音在风中传来，清晰而冷静，“帝京情况不明，靖王既然敢行此大逆，必然有所依仗，且掌控了部分京城卫戍与禁军。我们兵力薄弱，直趋帝都恐非上策。”
林昭点头，目光望着前方蜿蜒的道路：“殿下所言极是。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打出旗号，汇聚忠义之士。可先往北疆‘龙骧军’大营。龙骧大将军李牧，素来忠直，且手握十万边军精锐，若能得他响应，大局可定。”这是他与周悍、秦璃简短商议后的初步方略。
“李牧将军……”秦璃微微蹙眉，“他确是忠臣，但远离中枢已久，且性情刚直，未必肯轻易相信本宫监国之事，更未必会听调遣。”
“所以需要殿下的诏书与信物，也需要……一场投名状。”林昭眼神微冷，“靖王绝不会坐视我们顺利抵达龙骧大营。沿途必有阻截。我们需要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既锻炼队伍，也能向李牧将军，向天下人证明，殿下有平定乱局的能力与决心。”
秦璃看了他一眼，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铁血的味道。“依将军之见，何处会有阻截？”
林昭摊开一份简陋的行军地图，指向一处：“‘黑风峡’。”
“黑风峡？”秦璃目光一凝。此峡并非边境那个，而是位于通往北疆要道上的一处险隘，两山夹一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靖王若想阻我，此地是首选。而且，时间仓促，他能调动的，多半非其核心嫡系，可能是收买的地方驻军、土匪，或者……影殿与西戎的残余力量。”林昭分析道，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我们必须尽快通过，不能在此被拖住。”
就在他们商议之时，前军忽然传来警讯。一骑斥候飞驰而来：“报！将军，殿下！前方十里，发现不明身份的游骑，约数十骑，正在窥探我军动向，行迹可疑！已被我军前哨驱散，但其中有人身手不弱，疑似军中好手！”
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
林昭与秦璃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靖王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对这支北上勤王军队的动向，果然密切关注。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斥候前出十五里，加倍警戒！赵铁鹰！”
“在！”
“带你的人，潜行于大军侧翼五里外，专门猎杀对方斥候与探子，我要让靖王变成聋子、瞎子！”
“遵命！”
命令下达，军队的行进速度再次提升，一股肃杀的气氛弥漫开来。所有人都知道，战斗，或许很快就要到来。
果然，在接近黑风峡还有三十里时，赵铁鹰带回了一个更确切的消息：黑风峡入口，有军队正在紧急布置鹿角、绊马索，挖掘陷坑，人数约在两千左右，看旗号服饰，像是“武威卫”的地方守军，但其中夹杂着不少气息阴冷、着装杂乱之人。
“武威卫指挥使王贲，是靖王妃的远房表兄。”秦璃声音冰冷地道出了关键，“看来，靖王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要长。这两千人，就是用来拖延我们，消耗我们的第一道障碍。”
“两千守军，依托险隘，若是寻常军队，确实难打。”林昭看着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如刀劈斧削般的山影，眼神沉静，“但我们没时间纠缠。”
他转头看向秦璃：“殿下，稍后还请坐镇中军。末将需亲自去‘敲开’这扇门。”
秦璃看着他，没有劝阻，只是轻轻颔首：“将军小心。我等将军捷报。”
林昭不再多言，一夹马腹，带着一队约五百人的精锐前锋，脱离大队，如同离弦之箭，直扑黑风峡而去。阳光照在他黑色的甲胄上，反射出幽冷的光泽，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黑龙，扑向那狭窄的死亡之门。
黑风峡，已近在眼前。峡口处，人影绰绰，工事正在加紧构筑，一股混合着紧张与恶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北上的第一战，即将在这险峻的峡谷之前，悍然打响！
（第十七卷：北上勤王，龙战于野，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