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琛的刀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而下。
目标,林溪白皙脆弱的脖颈。
林溪的视野里,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黎琛那张因决绝而扭曲的脸,以及那抹越来越近、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刃尖。
就在几米之外,陆沉倒在冰冷潮湿的旧港码头上。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油库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林溪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绪。
然而,这极致的情感冲击并未让她崩溃,反而像一把钥匙,猛地捅穿了她意识深处某扇紧锁的门扉!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她喉咙里挤出。
就在黎琛的刀锋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前一刹那,林溪猛然抬起了头。
她的双眼,不再是平日里的清澈明亮,那瞳孔深处,竟像是优质瓷器被无形之力狠狠撞击过一般,骤然裂开无数细密、交织的纹路!纹路之中,不是黑暗,而是一种幽深、冰冷、仿佛凝聚了深海与极夜之光的——蔚蓝!
被动接收的屏障,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海啸般的洪流!
旧港灯塔废墟之下,无数被遗忘、被折磨、最终无声消失的受害者们,他们临死前的哀嚎、恐惧与绝望,如同沉埋地底多年的怨气,冲天而起!
陆沉母亲,那位她只在共感碎片中窥见过一面的温柔女性,那撕心裂肺、足以穿透时空的绝望嘶鸣,清晰得如同在耳畔响起!
更遥远,更磅礴的,是那艘名为“星尘号”的巨轮,在冰冷海水中倾覆、断裂、沉没时,数百人共同发出的最后尖啸,混杂着钢铁扭曲的巨响,形成一股毁灭性的精神噪音!
所有这些通过“共感”能力曾被她感知、记录,却始终无法真正驾驭的强烈情绪印记,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涌入她的意识!她的脑袋像是要被这些不属于她的痛苦撑爆,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哀鸣。
但,她没有迷失。
一种奇异的本能在沸腾的情感熔炉中诞生。不再是无可奈何地承受,而是……操控!
汇聚!凝聚!
那无数受害者临死前的哀嚎,陆沉母亲的绝望,星尘号沉没的尖啸,连同她自己此刻焚心蚀骨的悲痛与愤怒,所有无形的、混乱的、足以逼疯常人的负面情绪能量,在她那裂开蓝色纹路的瞳孔注视下,被强行压缩、提炼!
不再是散乱的精神冲击,而是被锻造成了一枚无形无质,却凝聚了极致痛苦的——尖锥!
过程描述起来漫长,实则只在林溪抬头凝视的瞬间。
黎琛的刀距离她的颈动脉可能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他甚至已经能预感到刀刃切开皮肉、触及骨骼的触感。但他对上的,是那样一双非人的、裂着蓝光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冰冷的、沸腾的、属于深渊的愤怒。
一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黎琛。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威胁,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什么?!”
他的惊疑刚在脑中形成,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变招,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烈痛苦便猛地刺入了他的大脑!
不是物理的刺痛,而是精神层面的贯穿伤!
那枚由纯粹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无形尖锥,无视了他所有的物理防御,精准而凶狠地扎进了他的意识最深处!
“啊——!”
黎琛发出的惨叫比林溪刚才那声更加凄厉。他劈砍的动作骤然僵住,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双手猛地抱住头颅,十指死死抠进头发里,仿佛想要把那侵入脑内的东西抠出来。
眼前景象扭曲、破碎,无数混乱的、充满痛苦与绝望的画面在他脑中疯狂闪现——那是林溪强行灌输给他的,属于他人的悲鸣!他感觉自己的脑髓像是被放在砂轮上打磨,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烈火灼烧,耳中是亿万冤魂的齐声哭嚎!
他强壮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踉跄着向后倒退,最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蜷缩起来,发出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痛苦呜咽。
林溪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
瞳孔中的蓝色纹路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恢复成正常的深褐色,只是那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与疲惫。
她看也没看在地上痛苦翻滚的黎琛,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倒在血泊中的陆沉。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她快步冲了过去,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陆沉身边。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颈侧。
微弱的,几乎难以感知的搏动,透过冰凉的皮肤传递到她的指尖。
还活着!
但这微弱的生机,正随着血液的流失而飞速消逝。
“陆沉……陆沉!”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用力按压着他腹部的伤口,试图减缓血液流出的速度。温热的、黏稠的血液浸透了她的手掌,那触感让她浑身发冷。
“挺住……求你,坚持一下……”她语无伦次,抬头四顾。废弃的码头空旷死寂,只有风声和海浪拍打岸基的呜咽,像是在为这场惨剧伴奏。黎琛带来的其他人呢?是被解决了,还是潜伏在暗处?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必须救他!
刚才那一下“反击”几乎抽空了她的精神,一阵阵虚脱感袭来,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咬紧牙关,试图将陆沉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想要把他扶起来。但他沉得像一块石头,而她力气耗尽。
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码头,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个虽然失去行动能力,但显然还留有后手的黎琛身上。危险并未解除,只是暂时被压制。
而她自己身体里,那刚刚苏醒的、能够主动操控并凝聚他人情绪的力量,像一头蛰伏的凶兽,在她意识的深渊中,发出了低沉而陌生的回响。
这力量救了她,也重创了黎琛。
但代价是什么?
她看着陆沉苍白如纸的脸,感受着他生命力的流逝,心中没有答案,只有一片被真相灼烧后的、冰冷的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