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警报声如同无形的潮水,在基地冰冷的金属通道内疯狂冲撞、回荡。林溪背靠着冰冷刺骨的舱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混杂着消毒水的刺鼻和那股若有若无、如同腐烂海藻般的甜腥气味。
“七号”畸变体那蕴含精神冲击的尖啸余波仍在脑中震荡,像一根烧红的铁钎在颅内搅动,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正沿着她的鼻腔缓缓淌下,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她用手背狠狠擦去鼻血,指尖传来的冰冷麻痹感让她心头一沉,这是过度使用共感能力,强行汇聚并反冲那些绝望情绪残响的代价。
远处,金属闸门沉重开启的“轰隆”声如同死神的脚步,伴随着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与能量武器充能时特有的“嗡嗡”声,正由远及近,迅速朝着“废弃物处理区”合围而来。
视线快速扫过通道两端,幽蓝闪烁的能量导管如同寄生在岩壁血管中的诡异生物,投下摇曳不定、光怪陆离的影子。左侧通道尽头隐约传来更多非人的嘶吼,右侧则是一条相对狭窄、布满粗大管线和废弃接口的岔路。
林溪强忍着头痛与眩晕,将自身的存在感压至最低,像一道融入阴影的轻烟,猛地窜入右侧岔路。她将共感能力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后延伸,捕捉着追兵们混杂着狂热、麻木与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情绪波动,借此判断他们的移动轨迹,寻找着包围圈的缝隙。
通道蜿蜒向下,空气中的腐殖质气味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年的尘埃与电子元件烧焦后混合的沉闷气息。她连续穿过几个堆满废弃零件、标识模糊的舱室,最终,在一扇因液压失效而半敞着的厚重金属门后,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难所。
与上层粗犷的混凝土结构不同,下层基地的通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生物感”。幽蓝色的能量导管如同巨大的血管,深深嵌入潮湿的岩壁,伴随着不明所以的微弱搏动,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光线不足以照亮前路,反而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诡谲。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生物的腥甜。从基地深处传来的,并非人声,而是一种低沉、非人的嘶吼与摩擦声,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在啃噬金属,又像是无数痛苦灵魂的呓语。
在这里,林溪进化后的共感能力变得异常活跃,也异常沉重。她不仅仅是“看见”这条通道,更是被迫“聆听”着墙壁、地面,甚至空气中嵌藏的无形印记——那是无数受害者留下的痛苦、恐惧与绝望的残响。它们像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边缘,试图将她拖入疯狂的深渊。她必须极力收敛心神,才能在这片情绪的泥沼中保持自我。
前方通道拐角,传来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是基地的巡逻守卫。林溪立刻屏息,将自己紧贴在冰冷湿滑的岩壁凹陷处。她闭上眼,将共感能力如触须般延伸出去,并谨慎地探向守卫的方向。
反馈回来的情绪波动单一而强烈——一种被刻意培养和灌输的麻木,混杂着对某种更高意志的狂热忠诚。然而,在这片麻木的“死水”中,存在着极其短暂的规律间隙,仿佛程序运行中的刹那卡顿。那是守卫在执行固定巡逻路线时,精神最为松懈的瞬间。
就是这里!林溪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盲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掠过拐角,身影没入另一条岔路的黑暗中。成功规避并未带来丝毫轻松,过度聚焦能力带来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左耳内部响起持续性的、尖锐的嗡鸣。
通道逐渐向下倾斜,地面的材质变成了某种暗色的金属网格,下方隐约可见流淌的幽蓝能量。林溪的脚步愈发谨慎。她察觉到前方一片区域的“情绪场”异常混乱且充满恶意——是自动防御系统。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地面几块网格的颜色与周围有细微差别,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深吸一口气,林溪再次调动能力。这一次,她并非感知,而是“模拟”。她回忆着刚才守卫那麻木、空洞的情绪频率,试图将自身散发出的精神信号调整至与之同频。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操作,她感觉自己的指尖开始发麻,那冰冷的麻痹感正缓慢地向手掌蔓延。
她屏住呼吸,踏上了那片异常的区域。
脚下的网格微微一亮,幽蓝的光芒扫过她的身体,随即黯淡下去。感应器将她误判为了“己方”。成功了!林溪迅速穿过这片死亡区域,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指尖的冰冷麻痹感并未消退,反而更加清晰,提醒着她使用这种超越常理的能力所需付出的代价。
在穿越一片由更多蠕动着的能量导管组成的狭窄区域时,她注意到一处导管接口似乎有些松动,正缓缓渗出一种黏稠的、深蓝色的黏液。那黏液散发着与空气中类似的腐烂海藻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但更为浓烈。
林溪瞳孔微缩。这黏液……与她之前从那个神秘袭击者身上获取的“饲喂样本”,无论是颜色、质地还是气味,都一模一样。这绝非巧合。这个基地,不仅在囚禁和改造,还在“生产”着什么。这个发现让她心头沉甸甸的,仿佛触摸到了某个巨大阴谋的冰冷边缘。
前路依旧未知,危险环伺左右。但老渔民临别时那沉重的嘱托,陆沉奄奄一息的面容,以及这基地深处可能隐藏的、关乎陆沉母亲下落的真相,都驱使着她继续向前。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指尖的麻痹和耳中的嗡鸣强行压下,目光坚定地投向通道尽头那片更深沉的黑暗。那里,等待着她的,恐怕是比精神陷阱和巡逻守卫更加非人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