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金币领,阿波卡利斯城堡主卧。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
那名凭借诡异阴影穿梭术突破格温拦截、毒匕寒芒已触及主卧门扉的深渊刺客,动作骤然僵滞。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眼中嗜血的兴奋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整个人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维持着前扑的姿势,悬浮在半空中,连匕尖那一点幽绿的毒芒都停止了闪烁。
主厅内,正在激战的格温、塔莉娅、被控制的士兵、以及从阴影中窜出的其他刺客,也如同被施了集体定身术。格温凌厉的剑势定格在劈砍的瞬间,塔莉娅龙爪上燃烧的金红烈焰静止不动,被控制士兵空洞眼神中的疯狂、刺客们阴狠的表情,全部凝固。就连空气中激荡的魔法能量、飞溅的木屑尘埃,也诡异地悬停不动。
城堡外部,广场上陷入恐慌性踩踏和挤兑狂潮的人群,那扭曲惊恐的面容、挥舞的手臂、抛洒的金币、被推倒的帐篷……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种绝对的静止。喧嚣与混乱被瞬间抹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这股令时空凝滞的磅礴力量源头,正是来自主卧之内。
莱昂·阿波卡利斯已然坐起身,背靠着柔软的垫子。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身体看上去甚至比昏迷前更加消瘦单薄,但那双完全睁开的碧色眼眸,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倒映着宇宙星辰的运转规律。瞳孔最深处,那枚新生的秩序之种不再闪烁,而是如同亘古不变的北极星,散发着稳定、内敛却至高无上的威严光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世界底层规则共鸣的韵律,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城堡及周边区域。
这不是蛮力的压制,而是…“秩序”的彰显。在这一刻,以莱昂的意志为核心,一小片区域的“规则”被暂时性地“定义”了——混乱止息,万物归序。
塞拉菲娜公主半跪在床边,维持着输送神力的姿势,碧蓝眼眸中充满了震撼与惊喜,还有一丝…陌生的敬畏。她距离莱昂最近,感受也最为清晰。眼前的莱昂,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那个带着点小聪明和乐观挣扎的年轻领主,而更像是一位…执掌规则权柄的…古老存在?虽然力量感似乎并未暴涨,但那种对“秩序”的绝对掌控感,让她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
奥克塔维娅怀中的黑色石板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着这股同源又异质的秩序力量。她空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莱昂,苍白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好奇”的神情。
这诡异的静止,持续了大约三息。
随即,如同退潮般,凝滞感迅速消退。
时间恢复流动。
但恢复的,不再是之前的混乱!
主厅内,那名扑向主卧的深渊刺客,在时间恢复的瞬间,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迎面击中,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落地后已是气息奄奄。他周身缠绕的深渊气息,如同遇到克星般急剧消散。
其他几名刺客也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作变得迟滞沉重,格温剑光一闪,轻易地斩落其中一人的武器,塔莉娅龙爪横扫,将另一人拍飞。而那些被控制的士兵,眼中呆滞的疯狂迅速褪去,茫然地站在原地,随即被巡逻队队员迅速制服。
主厅墙壁上被腐蚀的壁画,那蔓延的黑暗能量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褪去,画面恢复清晰。弥漫的混乱与邪恶气息,被一股令人心安的秩序感所取代。
城堡外部,奇迹般地,恐慌的踩踏和挤兑戛然而止。疯狂的人群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如此失态。一种莫名的“理性和平”氛围笼罩了全场,虽然疑惑和不安仍在,但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已经消失。薇尔娜和她那几个会计师瘫坐在被挤塌的桌子旁,惊魂未定,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一脸茫然。
这一切的变化,并非莱昂主动攻击或施展了某个具体法术,而是他苏醒时自然散发出的“秩序领域”的被动效果。在这个领域内,混乱与邪恶被天然压制,秩序与理性得到彰显。
莱昂缓缓抬起手,揉了揉依旧有些刺痛的太阳穴,灵魂深处的空虚感提醒着他之前的透支有多严重。但他意识海中,那座暗金源碑上的裂痕已然愈合了大半,碑身变得更加凝实古朴,与整个领地地脉的共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城堡内外的每一处能量流动,每一个人的情绪波动。
“……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
塞拉菲娜连忙将之前发生的爆炸、内奸、刺客袭击以及外部金融泡沫即将破裂的危机,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一遍。
莱昂静静地听着,碧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当听到薇尔娜那惊世骇俗的金融操作时,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扶我起来。”莱昂对塞拉菲娜说道。
塞拉菲娜和刚刚冲进来的格温连忙小心地搀扶他下床。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身姿却异常挺拔。
他一步步走出主卧,来到城堡主厅。
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守卫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中充满了狂热与敬畏。格伦德尔大师匆匆从仓库区赶来,看到苏醒的莱昂,老脸上满是激动,深深一躬:“…领主阁下!您终于醒了!”
莱昂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主厅,最后落在被制服的那几名内奸和刺客身上,眼神淡漠。
“……格伦德尔大师,审问清楚,幕后主使,处理干净。”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冰冷的杀意。
“老朽明白!”格伦德尔大师肃然领命。
莱昂又看向格温和塔莉娅:“…辛苦你们了。整顿防务,安抚伤员。”
“是!”格温和塔莉娅齐声应道,塔莉娅看着莱昂,龙瞳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莱昂没有停留,在塞拉菲娜的搀扶下,继续向城堡外走去。他要去面对那个由薇尔娜一手制造的、更大的烂摊子。
城堡广场上,安静下来的人群看到莱昂出现,瞬间骚动起来,但不再是恐慌,而是各种复杂的情绪——好奇、敬畏、忐忑,还有…一丝残留的贪婪。
莱昂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黑压压的人群,最后落在了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薇尔娜身上。
薇尔娜接触到莱昂的目光,浑身一颤,仿佛被闪电击中。那目光不再有以往的无奈和纵容,而是深邃如海,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让她所有的小心思和侥幸都无所遁形。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莱昂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向人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说服力。
“……闪耀金币领,感谢诸位在此危难时刻的关注。”他的开场白出乎意料的平和,“…地脉净化已然成功,领地危机暂解。此乃所有坚守此地之人共同努力之结果。”
人群安静地听着,被他的气场震慑。
“……至于近日坊间流传的所谓‘债券’、‘基金’……”莱昂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让所有投机客的心提了起来,“…皆为本领地财务官薇尔娜·灼鳞女士,在本人昏迷期间,未经授权,私自发行的…无效金融产品。”
哗——!人群一阵低沉的哗然,但很快又在那无形的秩序领域压制下平息下去。
薇尔娜脸色惨白如纸。
莱昂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本着诚信负责之原则,闪耀金币领宣布:所有已认购上述无效产品之款项,自即日起,可于指定地点办理全额原路退回手续。领地不承认其任何法律效力,亦不承担任何由此产生之所谓‘收益’或‘分红’。”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大部分投机客虽然肉痛,但在莱昂那强大的气场和“全额退款”的承诺下,竟生不出太多反抗之心,反而有种…被从一场疯狂梦境中唤醒的恍惚感。毕竟,钱能拿回来,总比血本无归好。
但也有一些投入巨资、指望一夜暴富的亡命徒不甘心,人群中响起了几声尖锐的质疑:
“无效?你说无效就无效?我们签了契约的!”
“就是!我们的损失谁赔?”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退钱,然后独吞好处!”
莱昂目光转向那几个叫嚣得最厉害的人,眼神依旧平静,但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他们。那几人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僵硬,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契约?”莱昂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与何人签订?可曾加盖领主印玺?可曾经过领地议事会审议?薇尔娜·灼鳞,仅为一财务官,有何权限代表领地发行涉及领土主权与未来收益之金融产品?”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如同重锤,敲打在薇尔娜和那些投机客的心上。合法性,是薇尔娜所有计划中最致命的弱点!
“……至于损失?”莱昂的目光扫过全场,“…投机之风险,自当自负。闪耀金币领能承诺原款退回,已是仁至义尽。若仍有异议……”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薇尔娜身上,语气斩钉截铁,宣告了对她的最终裁决:
“……一切责任,皆由财务官薇尔娜·灼鳞个人承担。其行为已严重违背领主律令与职业道德,即日起,解除其一切职务,没收其个人全部财产,用于抵扣可能产生的额外补偿。本人,莱昂·阿波卡利斯,以闪耀金币领领主之名,保留对其追究法律责任之权利。”
宣判完毕,莱昂不再看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薇尔娜,对阿尔弗雷德管家吩咐道:“…阿尔弗雷德,设立临时退款点,由格伦德尔大师派人监督,有序办理。胆敢趁乱滋事者,格温,依律处置。”
“老奴(属下)遵命!”阿尔弗雷德和格温立刻领命。
处理完这最大的麻烦,莱昂的目光越过人群,投向了远处帝国飞舟和精灵前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舱壁和结界,看到其中的奥黛特公主和莉拉德拉行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坚定:
“……星穹帝国奥黛特公主殿下,奎尔萨拉精灵王国莉拉德拉行者,感谢贵方在此次危机中提供的援助。闪耀金币领铭记于心。然,领地内部事务,自有法度。后续合作事宜,待领地恢复秩序后,再行商议。届时,望能以平等、互利之原则,共商北境安宁。”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表达了感谢,也划清了界限,明确拒绝了外部势力借此机会过度干涉内政的企图。
飞舟内,奥黛特公主把玩着“星泪之辉”发卡,碧蓝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浓厚的兴趣。莱昂·阿波卡利斯苏醒后的表现,远超她的预期。这种对规则的掌控力,这种沉稳果决的手腕……有意思。
精灵前哨,莉拉德拉行者银色眼眸中也流露出思索之色。这个人类领主,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莱昂没有再多言,在塞拉菲娜的搀扶下,转身返回城堡。他的步伐依旧缓慢,背影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坚实感。
一场足以毁灭领地的金融风暴和内部叛乱,就在他苏醒后的短短时间内,被以一种近乎“规则抹消”的方式,强行平息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表面危机解除,秩序重归之际——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遥远北方那片虚无漩涡的最深处,那道冰冷的“星眸”意志,在莱昂秩序领域展开的瞬间,曾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充满了极致的“厌恶”与…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但很快,它又恢复了绝对的死寂,只是那死寂中,酝酿着更加深沉、更加…针对“秩序”本身的无边恶意。
深渊裂缝中,那股狂暴的意志也发出了不甘的咆哮,但似乎收到了某种指令,暂时蛰伏起来。
暗影,并未退去,只是潜藏得更深了。
闪耀金币领的危机,从明面转入了暗处。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