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空气，因为杨烈那句“全都要”而凝固了。
苏清影和沈万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跟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杨烈看了一眼苏清影那张没什么血色的俏脸，她的身体绷得很紧，抱着账簿的手指用力到骨节都有些凸显。
这妞，还是太嫩了点。
虽然执掌通天钱庄后，已经历练得杀伐果断，但骨子里还是个习惯在规矩里做事的大家闺秀。
她的“东海战略”很大胆，可执行起来，却还是想着用最稳妥的法子，一步一个脚印地来。
至于沈万三……
杨烈把视线投向那个胖子。
这家伙正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油汗，那双眯成缝的小眼睛里，一半是惊恐，另一半却是压抑不住的，病态的兴奋。
对这个商业鬼才来说，利润越大的生意，风险也越大。
而抢劫一个统治了整个东海的女海盗王，这他妈是天底下风险最大，也最刺激的生意！
“王爷……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沈万三肥硕的身体在椅子上扭了扭，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赤龙女王，可不是豫州那些土财主，她手底下是三万多舔血过日子的亡命徒！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咱们……咱们没水师啊！”
“是啊王爷。”
苏清影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往前走了一步，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沈掌柜说得对，我们对海洋一无所知。虎豹骑再强，也下不了海。贸然与赤龙海盗团开战，无异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清影认为，我们应该先在沿海建立船坞，招募工匠，用一到两年的时间，打造一支我们自己的舰队。哪怕规模不大，只要能初步护航，再徐图发展……”
“一年？两年？”
杨烈打断了她的话，他从地图前走回书案后，一屁股坐回太师椅上，身体向后靠去，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
“苏清影，你觉得本王等得起吗？”
他的话很平淡，却让苏清影的心脏猛地一缩。
“天下大乱，所有诸侯都在拼了命地扩充实力。我们现在是走得快了点，但停下来等两年？两年后，黄花菜都凉了！说不定大夏皇朝的刀，早就架在本王的脖子上了。”
杨烈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本王要的，是立刻！马上！就把这片海给我拿到手里！”
他霸道无比的宣言，让书房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苏清影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她知道，这位王爷一旦做了决定，就绝无更改的可能。
“行了，你们的顾虑，本王明白。”
杨烈摆了摆手，“这事，光靠钱和胆子是不够的。还得靠脑子。”
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句。
“来人，去把贾诩先生请来。”
贾诩。
听到这个名字，苏清影和沈万三都是身体一震。
如果说，苏清影和沈万三是杨烈麾下主管钱袋子的左膀右臂。
那贾诩，就是杨烈藏在袖子里，最阴、最毒、最不见光的那把匕首。
此人神出鬼没，从不参与任何公开的会议，除了少数几个核心人物，燕王府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但苏清影知道，每一次王爷做出重大军事决策前，都会单独召见此人。
比如奇袭清河郡，比如伏杀楚国大将，背后都有这个男人的影子。
不多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布衣，身材瘦削，其貌不扬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
他微微驼着背，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总是半睁半闭，仿佛没睡醒的样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沉沉的气息，让人看了就觉得不舒服。
“王爷。”
贾诩走了进来，对着杨烈微微躬身，便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站着，一言不发，主动把自己变成了墙角的盆栽。
“文和，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杨烈指了指地图，示意他过来。
贾诩慢吞吞地挪了过去，半闭的眼睛在地图的东海区域扫了扫。
杨烈也不废话，把苏清影的“东海战略”和“赤龙女王”的情报，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最后，他问道：“文和，本王要这个女人，也要这片海。你，可有破局之策？”
贾诩听完，那双半闭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苏清影和沈万三。
那是一道怎样的视线？
阴冷、锐利，像毒蛇的信子，轻轻在两人身上舔了一下。
沈万三那个胖子，瞬间就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肥肉都颤了颤。
苏清影也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与那道探究的视线对上。
贾诩很快就挪开了视线，重新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眯着眼睛，嘴角咧开一个极小的弧度，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王爷，硬碰硬，是下策。”
他的嗓音有些干涩，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我们的虎豹骑是陆地之王，可到了海上，就是一堆活靶子。别说三万海盗，就是三千，都能把我们玩死在水里。”
这话说的，跟苏清影的顾虑一模一样。
苏清影刚想开口附和，贾诩却话锋一转。
“不过，苏掌柜说的，花一两年造船，更是下下策。”
“嗯？”杨烈来了兴趣。
贾诩慢悠悠地说道：“一年太久，只争朝夕。王爷您的时间，比黄金还宝贵，怎么能浪费在敲敲打打的木工活上？”
“那你的意思是？”
“既然不能力敌，便只能智取。”
贾诩的笑容扩大了一些，那股子阴森森的味道也更浓了。
“王爷，您想过没有，海盗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
“海盗，就是一群逐利的豺狼。哪里有肉，他们就往哪里扑。他们的脑子里，除了抢钱、抢粮、抢女人，没有别的东西。”
“这个赤龙女王，就算她是一品武者，就算她是什么狗屁女王，可她本质上，还是个海盗头子。只要是海盗，就必然有一个弱点。”
贾诩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
“那就是，贪婪。”
杨烈身体微微前倾，他知道，正戏来了。
贾诩的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寒芒。
“所以，对付她，我们根本不需要自己下水。我们只需要……给她一块她无法拒绝的，最肥美的肉，让她自己从老巢里钻出来，主动送到我们的砧板上。”
“我们来钓鱼。”
“钓鱼？”沈万三没忍住，插了句嘴。
“没错。”贾诩点了点头，阴恻恻地笑了。
“第一步，由通天钱庄出面，组建一支船队。这支船队，要多豪华，就搞多豪华！我们要用最好的丝绸、最精美的瓷器、最香的茶叶把它堆满！船舷上，要挂满金灿灿的金砖！”
沈万三一听，脸都绿了。
“贾先生！这……这成本也太高了！万一……”
“万一什么？”贾诩斜了他一眼，“金砖下面是石头，你懂不懂？我们要的只是个样子货，要的就是一个字——‘肥’！肥得流油！肥得让所有看到的人都眼红！”
“第二步。”贾诩不理会胖子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们要大张旗鼓地宣传！就说，燕王麾下的通天钱庄，集结了全部身家，要组织一支史无前例的商队，前往海外传说中的‘金银岛’，去做一笔能富可敌国的买卖！还要故意放出风去，说这支船队为了省钱，雇佣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当护卫，根本不堪一击！”
“这……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快来抢我吗？”苏清影也听得心惊肉跳。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贾诩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疯狂的兴奋。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让这支挂满了金元宝的‘肥羊’商队，大摇大摆地，鸣锣开道地，驶进那个赤龙女王的核心地盘！主动开到她家门口去！”
书房里，一片死寂。
苏清影和沈万三都用看疯子一样的表情看着贾诩。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太恶毒了！
这根本不是去做生意，这就是海上碰瓷啊！
还是拿自己的全部身家去碰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王！
“她若不吃，便不是海盗。”
贾诩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智珠在握的冷酷。
“她若吃了……”
他的眼中寒光爆射。
“那就让她连人带船，连骨头带肉，全都给咱们吐出来！”
“哈哈哈哈！”
杨烈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狂笑起来。
“好！好一个‘海上碰瓷’！好一个‘钓鱼’计划！”
这计划，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阴险！毒辣！无耻！但是高效！
充满了枭雄的智慧和不择手段的霸道！
他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就这么办！”
他环视着三人，下达命令。
“苏清影，沈万三！本王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钱不是问题，人手不是问题！给本王把这支史上最肥的‘诱饵’给造出来！要多骚包，就给本王搞多骚包！”
“贾诩！你负责整个计划的后续。她一旦咬钩，本王要你布下一个天罗地网！本王不仅要她的船，要她的人，更要她这个人！”
杨烈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那片蔚蓝的海洋上划过，最后重重地点在“赤龙海盗团”的标记上。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情报中对那个女人的描述。
如火的赤红色长发，被烈日亲吻过的蜜色肌肤，包裹在火红色皮甲下充满爆发力的矫健身姿。
还有那双鹰隼般锐利，充满了侵略性和野性欲望的丹凤眼。
一品武者。
东海霸主。
暴虐，贪婪，信奉武力。
还对“强者”有特殊癖好？
杨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原始的征服欲，从心底最深处野蛮地生长出来。
征服这样的女人，可比征服那些温室里的花朵，刺激多了！
“赤龙女王……赤练……”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又充满期待的弧度。
“本王已经有些等不及，想看看你跪在本王面前，会是怎样一副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