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练，铺洒在科尔沁草原的驿道上。吴锐率领五百轻骑疾驰，马蹄踏碎夜的静谧，卷起阵阵尘土。胯下战马已显疲态，鼻息间喷出白气，吴锐却不敢下令停歇——努尔哈赤的使者或许早已抵达科尔沁王帐，每耽搁一刻，奥巴倒向后金的风险便增一分。他摸了摸怀中密封的通商盟约，指尖能感受到绸缎的细腻，那不仅是大明的诚意，更是关外数万将士的安危所系。
“将军，前方有片胡杨林，可暂歇片刻，让战马饮水补力。”副将李达勒住缰绳，低声提议。沿途水源稀缺，这片胡杨林旁的溪流是难得的补给点。
吴锐颔首，抬手示意全军休整。轻骑们动作利落，纷纷下马解鞍，让战马饮水吃草，自己则拿出干粮快速吞咽。吴锐靠在胡杨树下，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草原的夜寂静得反常，连虫鸣都稀疏，隐约透着股危险的气息。
“不对劲。”他猛地站起身，腰间佩刀瞬间出鞘，“传令下去，即刻整装，不得停留！”
话音未落，胡杨林两侧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箭矢如暴雨般破空而来。“有埋伏！”李达嘶吼着举起盾牌，护住身旁的几名士兵。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轻骑来不及反应，便倒在血泊之中。吴锐挥刀格挡，刀锋劈飞数支箭矢，目光扫过埋伏者的装束——青灰色短打，腰间系着后金特有的兽皮腰牌，竟是努尔哈赤派来的死士。
“保护盟约，突围出去！”吴锐怒吼着率军冲锋，刀锋与兵器碰撞的锐响划破夜空。后金死士人数远超预期，足有千余人，且个个悍不畏死，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截杀。吴锐深知，怀中的盟约绝不能落入敌手，更不能让自己战死在此，否则锦州卫的西侧防线将彻底崩塌。
他身先士卒，玄铁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刀都带着雷霆之势，接连斩杀数名死士。李达率部紧随其后，组成冲锋阵型，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将军快走！末将断后！”李达红着眼眶，将吴锐推向溪流对岸。
吴锐望着副将浴血奋战的身影，咬牙道：“保重！”转身翻身上马，率领剩余数十名轻骑冲出埋伏圈。身后的厮杀声渐渐远去，他回头望去，只见胡杨林中火光燃起，李达与数百名弟兄的身影被吞没在烈焰与刀光之中，眼中瞬间涌上热泪。
一路疾驰，天色微亮时，吴锐终于抵达科尔沁王帐外。他衣衫染血，铠甲破损，身后仅余二十余名疲惫不堪的轻骑。守卫见其狼狈模样，立刻通报进去。奥巴闻讯，亲自出帐迎接，见吴锐这般光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吴将军这是遭遇了何事？”奥巴示意侍从引众人入帐，语气中带着试探。
吴锐落座后，先取出怀中的通商盟约，递到奥巴面前，沉声道：“奥巴首领，我等奉命出使，途中遭遇后金死士截杀，五百轻骑仅余此数。努尔哈赤此举，既是要阻止大明与科尔沁结盟，更是在向首领示威——今日能截杀大明使者，明日便可挥师踏平科尔沁。”
奥巴接过盟约，指尖划过上面的条款，神色复杂。帐内的太吉们窃窃私语，亲后金派的脸色愈发难看。恰在此时，帐外传来通报，后金使者带着双倍厚礼再次求见。
“让他进来。”奥巴沉吟片刻，语气平淡。
后金使者昂首阔步走入帐中，见吴锐也在，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转向奥巴，高声道：“奥巴首领，大汗有令，三日内若不签署结盟文书，大金铁骑便会踏平科尔沁！这是双倍厚礼，外加两座金矿的开采权，只要首领出兵，日后共享天下富贵！”
吴锐当即起身反驳：“首领三思！后金向来背信弃义，叶赫部、哈达部皆是前车之鉴。今日依附于他，明日便会被其吞并。大明的通商盟约，能保科尔沁长久安稳，互通有无，远比眼前的蝇头小利可靠！”
后金使者冷笑：“吴将军好大的口气！锦州卫不过是苟延残喘，努尔哈赤大汗新募两万大军，不久便会南下。届时科尔沁若不站队，只会被大明与大金夹击，玉石俱焚！”
帐内顿时陷入争执，两派台吉各执一词，吵作一团。奥巴眉头紧锁，目光在两份盟约间游走，显然仍在摇摆。吴锐心中焦急，深知不能再拖延，上前一步道：“首领，大明愿再添诚意——除通商免税外，每年额外赠送粮草千石、铁器百件，且承诺若科尔沁遭遇外敌，大明必出兵相助。但求首领以部落长远为重，拒绝后金的无理要求！”
就在此时，一名亲卫匆匆闯入帐中，递上一封密信：“首领，大青山隘口发现察哈尔部精锐，林丹汗已率部驻扎，封锁了东进之路！”
奥巴脸色骤变，他深知林丹汗与自己素有嫌隙，此刻率部驻扎大青山，显然是大明的后手。若自己倒向后金，不仅要面对锦州卫的正面进攻，还要防备林丹汗的侧翼突袭，届时科尔沁将腹背受敌。而若依附大明，既能获得通商之利，又能借助大明与察哈尔部的力量抵御后金，无疑是更稳妥的选择。
后金使者见状，急声道：“首领莫怕！大金大军可从东侧牵制林丹汗，您只需出兵夹击锦州卫即可！”
“够了！”奥巴猛地拍案而起，目光坚定，“努尔哈赤逼人太甚，截杀大明使者，又以武力相胁，绝非盟友所为。大明以诚相待，许我部落长久安稳，我奥巴岂能背弃信义！”
他转身看向吴锐，双手奉上通商盟约：“吴将军，我科尔沁部愿与大明结盟，恪守盟约，永不背弃！”说罢，取出印玺，重重盖在盟约之上。
后金使者脸色惨白，厉声喝道：“奥巴，你敢违抗大汗的命令？”
“来人，将此獠驱逐出科尔沁！”奥巴厉声下令。侍卫们立刻上前，将后金使者拖拽出去，扔出了王帐。
吴锐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抱拳道：“首领深明大义，大明定会恪守承诺，与科尔沁共守边疆！”
与此同时，锦州卫城楼之上，戚继光正接到林丹汗的密报——科尔沁部动向平稳，未出现出兵迹象。他望着远方的草原，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而赫图阿拉汗宫，努尔哈赤得知奥巴拒绝结盟、驱逐后金使者的消息后，怒不可遏地砸碎了案上的茶杯：“好一个奥巴！好一个戚继光！本汗定要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
费英东上前劝道：“大汗，科尔沁既已结盟大明，我军夹击之计落空。不如暂缓进攻，先整合各部力量，待新兵训练成熟，再集中兵力攻打锦州卫不迟。”
努尔哈赤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阴狠的光芒：“传我命令，加紧操练新兵，同时派细作潜入锦州卫，务必找到城内奸细，待时机成熟，里应外合，一举破城！”
锦州卫的晨光再次洒满城楼，修缮一新的城墙更显坚固。城内炊烟袅袅，百姓安居乐业，士兵们的操练声依旧震天。吴锐带着签署好的盟约，快马加鞭赶回锦州卫，他知道，这场暗战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戚继光伫立城楼，目光望向赫图阿拉的方向，手中的佩刀握得更紧——他已做好准备，迎接后金即将到来的雷霆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