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装甲车队终于在帝京那如同神话巨兽般的钢铁壁垒前缓缓停驻。仰望那高耸入云、接天连地的“铁幕”,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安全感混杂着压上心头。历经十数日荒原跋涉,目睹过血色雷暴撕裂天空、与影主爪牙惨烈搏杀,再看到这道隔绝了外界无边死寂与混乱、象征着人类最后秩序与希望的庞大防线时,即便是磐石小队这些习惯了浴血搏杀的战士,紧绷的心弦也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一丝。
“朱雀门到了。”副驾驶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沙哑。
冰冷的金属闸门威严矗立,如同巨兽紧闭的森然利齿。闸门两侧延伸而去的,是厚重到令人绝望的合金壁垒墙体。顶部的能量光幕稳定地流淌着,扭曲了上方灰暗的天空。壁垒上下,无数明灭的指示灯、巨大的雷达阵列、高耸的能量武器平台和密布的射击口,构成了一幅极致的“守御”画卷。穿着帝京制式军装的士兵在壁垒的平台上、通道内外严密警戒着,冰冷的枪口在探照灯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尘土与高压电流的独特气息,以及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的凝重压迫感。
登记流程严肃而高效。当执勤军官听到“潮生城”这个通报来源时,脸上的公式化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动。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拿起内部通讯器,语气急促地向上级报告。
片刻之后,闸门内侧响起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朱雀军制式大校军服的女子大步流星而来,火红色的肩章如同燃烧的火焰。她身姿挺拔,步伐带着军人特有的雷厉风行,黑色的及肩短发一丝不苟,深褐色的眼眸锐利如鹰,扫视之间带着一股久经战阵才磨砺出的沉稳与肃杀。正是朱雀门守军统帅,钟凝大校。
她的目光越过正在登记的士兵,第一时间,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了车队前列那个高大的身影——路凛。
那一刹那,钟凝锐利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不可思议的震动,但最终汇聚成一种极其深厚的、如同看待最可信赖战友般的真挚感激!那场几乎颠覆帝京根基的恐怖尸潮的阴影仿佛再次浮现脑海,潮水般的腐尸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朱雀门防线,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和他那支如同奇迹尖刀般插入战场、死死钉在崩溃边缘、力挽狂澜的启明小队…帝京的东南门户早已被尸山血海淹没!朱雀军甚至整个帝京,都欠他和他的小队一条命!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没有任何繁琐的确认程序。钟凝大步走到路凛面前,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确认无误,随即干脆利落地抬手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那姿态,带着超越军衔差异的尊敬!
“路凛指挥官!欢迎归来!”钟凝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却压不住其中深厚的暖意,“潮生城的兄弟姐妹们辛苦了!朱雀门,为你们敞开!”
她甚至不等路凛回礼或开口,已对身旁等待指示的副官果断下令:“命令!即刻为潮生城部队开启专用通道,所有人员、车辆,优先进入!手续后补!后勤、医疗、安置预案立刻启动!用最快速度把我们远道而来的战友接进去!”
“是!大校!”副官敬礼后快速转身,大声传达命令。
沉重庞大的朱雀门主闸内部机括轰鸣作响,合金门户如同巨兽张开了咽喉。潮生城的部队在短暂的震撼和感动后,立即有序驱车,汇入这道代表着安全和归属的大门。队伍中的军人,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彻底软化,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帝京的敬畏与归属。
“路凛,你们先走!”钟凝看出路凛眉宇间那抹压抑不住的急切,她没多问,只是果断地指了指车队后方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两辆军用吉普,“车已经准备好。磐石区……启明小队的兄弟们一直在等你们。”她特意强调了“启明小队”,显然知道那对于路凛意味着什么。
“多谢钟大校!”路凛点头,同样没有任何客套,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他飞快地回头,对着刚从装甲车上下来的江月汐和零一招手:“上车!”
吉普引擎轰鸣。在钟凝大校注视下,车辆疾驰,驶入这座仿佛由冰冷的钢铁和滚烫的希望铸成的巨大堡垒。
帝京内部,是另一种秩序森严的震撼景象。不同于外部壁垒纯粹的防御,内部空间呈现出巨大而高效的立体分划。高架交通轨如同巨型骨架横贯苍穹,连接着不同高度层级的区域;坚固的合金高架下是宽阔规整的主干道和层层叠叠的建筑集群;穿着各色工装和生活装的人群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末日后特有的麻木与疲惫;巨大的屏幕循环播放着军务公告和安全条例;军用车辆、工程机械和装甲巡逻队在各条要道上穿行……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味、机械润滑油味、食物烹饪味以及数不清的人体散发出的生活气息,构成了一座活生生的末世壁垒最真实的味道。巨大的标识牌指明着各个功能区的方向。
江月汐好奇地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象,这座只在传闻中听过的末世灯塔第一次真实地展现在眼前,壮观、森严,却也带着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封闭感。零则端坐不动,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坚固的建筑和规整的街道,仿佛只是在评估一个冰冷的防御模型。车内气氛有些沉凝。
路凛无视了窗外的一切喧嚣和那宏大却刻板的城市景观。他的心神,早已飞回了那个熟悉的地方。磐石区……启明洋房……那里是他在这地狱里真正的家!是纪念、赵妍、言乐、沈思、叶清浅……那群生死与共的兄弟们在的地方!尤其是纪念——他的副队长,更是他心头那份无法割舍的牵挂。他能想象她看到自己平安归来时眼底炸开的喜悦,想象她不顾旁人眼光扑过来的样子,还有……他们见到零苏醒时会露出的震撼表情……
吉普在复杂的内城路网中熟练地穿梭,最终驶入一个相对外围、建筑风格偏民用化改造的区域——磐石区。道路变得狭窄了一些,两侧是低矮却异常坚固的多层公寓楼和改造厂房,墙上布满能量防御网格启动过的灼痕。街上行人稀少,更显冷清。
在一个种着高大耐辐射植物的老旧街角,吉普稳稳停下。前方是一条整洁安静、略显僻静的短街。
“到了,长官。”司机停稳车,指向街角深处。
路凛拉开车门,一步跨出,动作快得带起了风。他的目光,炽热而期待地投向前方不远处——
灰墙,红瓦。
一道坚固的合金大门。
门边一株明显变异过、却顽强存活的铁桦树舒展着枝桠。
小院被打理得整洁干净,墙角甚至还有些许盆栽绿意。
一栋风格沉稳、带着旧时代印记的三层小楼静静伫立在短街尽头,门牌上用刚硬的笔迹刻着——“磐石-启明”。
一切都如同记忆中那般,坚固、沉默,却透着一股在末世中顽强守望的家的气息。
这正是——启明洋房!他心心念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