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微光中的指引
抢救室内的灯光已调至柔和的档位，不再刺眼。持续一夜的紧张气氛，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宁静。林辰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在安全范围，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此刻听来不再揪心，反而像是安稳的眠曲。
楚瑶依旧守在床边，未曾合眼。她用湿棉签小心地湿润着林辰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的沉睡。他的脸色不再是令人心惊的死灰，恢复了病态的苍白，但呼吸绵长平稳，胸膛规律地起伏。那支中毒的左臂，虽然依旧肿胀，但骇人的青黑色已褪至手腕附近，坏死的趋势被彻底遏制。
江若彤靠在墙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但身为武者的警觉让她在林辰呼吸节奏出现任何细微变化时都能立刻醒来。张启明主任和马国栋教授已经暂时离开去处理后续事宜和整理数据，钱斌则不知何时默默离开了，或许是需要独自消化今晚的震撼。只有资深护士王姐还留在室内，做着最后的整理工作。
楚瑶放下棉签，再次习惯性地想去搭林辰的腕脉，确认那平稳的搏动。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手腕皮肤的那一刻，她敏锐地察觉到，林辰那浓密如蝶翼般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动作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呼吸也随之屏住。是错觉吗？她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一秒，两秒……
在楚瑶几乎要确认那是自己过度期盼产生的幻觉时，林辰的眼睫又颤动了一下，比之前更明显一些。紧接着，他搁在身侧的右手手指，也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王姐！”楚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一丝颤抖，“你看！”
王姐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凑了过来。江若彤也瞬间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投向病床。
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下，林辰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仿佛在对抗沉重的黑暗。他的眼皮挣扎着，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细缝，露出了其下茫然且失焦的瞳孔。
他醒了！
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意识回归，但这意味着他的大脑功能正在从神经毒素的抑制中恢复！
“林辰？林辰你能听到我吗？”楚瑶立刻俯身，凑到他耳边，用尽量平稳却难掩激动的语气轻声呼唤。她不敢太大声，怕惊扰了他这来之不易的清醒。
林辰的视线涣散，无法聚焦，显然还处于深度虚弱和意识模糊的状态。他似乎听到了声音，嘴唇极其微弱地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音节。
“水…要不要喝水？”楚瑶连忙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温水，用棉签蘸取，想再次湿润他的嘴唇。
但林辰的头极其轻微地摆动了一下，避开了棉签。他的嘴唇又嚅动了几下，这一次，一丝极其微弱、干涩如同气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逸了出来：
“混…合……蛇…毒……”
楚瑶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将耳朵凑得更近，几乎贴到了他的唇边。江若彤和王姐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金…环…蛇……” 他的声音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楚瑶屏息凝神，全力捕捉着那细若游丝的信息。
“……蝮…蛇……”
说完这几个关键词，林辰仿佛耗尽了刚刚积聚起的所有精力，眼皮沉重地合拢，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呼吸变得比刚才更加深沉均匀。
抢救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楚瑶缓缓直起身，眼中闪烁着明亮而锐利的光芒。她看向江若彤和王姐，清晰而肯定地重复：“混合蛇毒，金环蛇，蝮蛇。”
这与他昏迷前给出的模糊提示完全吻合，但此刻更加清晰、明确！
王姐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天哪…林医生他…他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精准判断出毒素来源…”
江若彤看着再次沉睡的林辰，眼神复杂。这个男人，不仅在医术上登峰造极，其意志力和在绝境中保持的清醒判断，更是可怕。
楚瑶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这不是简单的苏醒，这是林辰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意识回归的第一时间，为后续的治疗指明了最精确的方向！
金环蛇，神经毒素为主；蝮蛇，血液毒素和细胞毒素为主。这与马教授之前的分析，以及患者表现出来的神经抑制和局部组织坏死症状完美对应！
之前她使用的解毒汤剂是基于大致判断，方向正确，但不够精准。现在，有了他亲口确认的毒源，她可以立刻调整方剂，加强针对金环蛇神经毒素的解痉定惊之力，以及针对蝮蛇血液毒素的凉血活血、化瘀解毒之效！
“王姐，麻烦你记录一下，林医生清醒片刻，确认毒源为金环蛇与蝮蛇混合毒素。”楚瑶迅速对王姐说道，语气恢复了专业和冷静，“我需要立刻调整药方。”
她转向江若彤：“若彤，帮我通知药房，准备新的药材，我马上把方子写出来。”
“好！”江若彤毫不迟疑，立刻拿出通讯器。
楚瑶走到旁边的操作台，拿起纸笔，略一沉吟，便笔走龙蛇。她在原方“半边莲、白花蛇舌草、七叶一枝花、甘草”的基础上，加入了针对性的“全蝎、蜈蚣”以加强搜风通络、解痉解毒之力（尤其针对金环蛇神经毒素），并加入了“丹参、赤芍”以增强凉血活血、祛瘀生新的功效（针对蝮蛇血液毒素造成的局部坏死），同时对原有药材的剂量进行了微调。
她的动作流畅而自信，仿佛林辰刚刚的提示，为她拨开了最后的迷雾，让她手中的笔拥有了明确的方向。
写完药方，她将其交给江若彤，然后回到床边，看着再次陷入沉睡却面容安详的林辰。
她轻轻握住他没有受伤的右手，低声道：“收到你的‘信号’了。放心吧，接下来的路，我知道该怎么走了。”
窗外，朝阳已然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在病房内，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也照亮了楚瑶眼中那坚定而充满希望的光芒。最危险的黑夜已经过去，黎明的曙光中，康复的路径已被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