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选贤与能
云山县的调研，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江州政坛激起了不小的涟漪。秦墨不按常理出牌、直插问题核心的作风，让不少干部感到了压力，也让一些有心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新来的市委书记。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是为自己配备一位得力、可靠的秘书，并逐步在关键岗位上物色、培养一批能干事、想干事、能干成事的干部。这不仅是开展工作的基础，更是推动江州改革发展的组织保障。
选秘书，看似小事，实则关乎全局。秘书是领导的“耳目”和“手脚”，更是形象和作风的延伸。秦墨对秘书人选有明确要求：政治可靠是底线，业务精湛是基础，但更重要的是人品端正、思维敏锐、守口如瓶，能吃苦耐劳，还要有较强的文字综合和协调能力。他不想用那些只会迎来送往、写写画画的“官油子”，而是需要一位能真正协助他处理复杂事务、敢于直言进谏的“参谋”和“干将”。
他没有直接让市委办公室推荐人选，而是采取了更审慎的方式。他先调阅了市委办、政研室近两年所有符合条件（通常要求30-40岁，副科级以上，有基层和综合部门经历）的年轻干部档案，仔细查看他们的教育背景、工作经历、年度考核评语、甚至发表过的文章。初步筛选出五六份看起来不错的档案后，他又私下向几位接触过、感觉比较正派的副秘书长和老处长征求意见，侧面了解这些干部的真实表现、性格特点和口碑。
经过几轮筛选，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叫“陈默”的干部身上。陈默，35岁，江州本地人，毕业于本省重点大学中文系，有5年乡镇工作经历，做过宣传干事、党政办副主任，后通过选调进入市委政研室，现任综合科科长。档案评语是“文字功底扎实，思维活跃，吃苦耐劳，原则性强”。几位老处长的评价也比较一致：小伙子有想法，肯钻研，不搞团团伙伙那一套，就是有时候有点“轴”，不太会“来事”。
“轴”？秦墨反而觉得，在当下江州的环境里，有点“轴”，或许正是难得的品质。他决定亲自见一见。
在一个周五的下午，秦墨让秘书长通知陈默，到办公室汇报一项关于优化营商环境的调研课题。陈默准时到来，衣着朴素，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略显紧张，但眼神清澈。汇报时，他逻辑清晰，数据详实，对基层企业反映的问题如数家珍，提出的建议也颇有见地，不是空泛的套话。秦墨偶尔打断，提出几个尖锐的问题，陈默虽然略显紧张，但都能依据调研事实进行回答，不回避矛盾。
汇报结束，秦墨没有立即表态，而是看似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如果让你负责一项重要的改革方案起草，遇到相关部门不配合、提供虚假数据，你怎么处理？”“你怎么看待秘书工作的角色？”
陈默思考片刻，认真回答：“秦书记，如果遇到不配合，我会首先反复沟通，讲清利害，争取理解。如果无效，我会依据事实和规定，在起草说明中如实反映困难和障碍，提出解决建议，供领导决策。秘书首先是工作人员，要忠诚履职，做好服务保障；其次是参谋助手，要实事求是反映情况，敢于提出不同意见；最后是桥梁纽带，要准确传达指示，有效协调落实。最重要的是守纪律、守秘密，维护领导形象和党委权威。”
回答不卑不亢，既有原则性，也有灵活性，更关键的是，透着一股务实和正气。秦墨心中基本有了决定。
几天后，经市委秘书长正式谈话、组织程序考察后，陈默被任命为市委书记秘书。消息传出，市委大院内部有些讶异。不少人以为秦墨会从省里带秘书下来，或者选择一位更“活络”、背景更硬的人，没想到选了一个政研室出了名“埋头干活、不善交际”的“笔杆子”。市长周国平得知后，只是淡淡地对办公室主任说：“秦书记有秦书记的用人标准，我们配合好工作就行。” 语气听不出波澜。
陈默到任后，秦墨对他约法三章：第一，所有经手文件、谈话内容，必须绝对保密；第二，汇报工作要直截了当，有一说一，严禁报喜不报忧；第三，要广泛接触各方面干部群众，听到的各类信息，包括不同意见甚至牢骚话，都要及时、客观地反馈。秦墨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系统梳理近三年来市委常委会研究涉及经济发展、改革攻坚的议题落实情况，找出“决而不行、行而无果”的典型案例，并分析原因。
陈默心领神会，很快进入角色。他工作细致，作风严谨，白天处理文电、协调日程，晚上则埋首资料堆，梳理分析。他不仅整理材料，还利用过去在政研室积累的人脉，私下向一些信得过的老同事了解背景情况。几天后，他交给秦墨一份厚厚的分析报告，不仅列出了几十项“落实不力”的具体事项，还初步分析了原因：有的是部门推诿扯皮，有的是方案脱离实际，有的是缺乏跟踪问效，还有少数案例，隐约指向某些领导或部门可能存在“选择性执行”甚至阳奉阴违的问题。报告数据翔实，分析客观，为秦墨准确把握市情、找准工作着力点提供了重要参考。
秘书人选确定后，秦墨开始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层面。他深知，要推动江州这艘大船转向，光靠一个人或一个秘书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一支忠诚、干净、担当的干部队伍。他利用调研、听取汇报、参加会议等各种机会，仔细观察、暗中考察各级干部。
在几次重点项目协调会上，他发现市发改委副主任赵学明（非之前省里的赵立春）虽然性格耿直、有时说话得罪人，但对项目情况熟悉，敢于坚持原则，顶住压力拒绝了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在一次处理群体性事件的现场，他看到市政府副秘书长、信访局长李为民耐心细致做群众工作，有效控制了事态，展现了较强的应急处突能力；在开发区调研时，他发现管委会主任孙浩年富力强，思路开阔，在招商引资和服务企业方面很有办法……
这些干部，或许不是最“圆滑”的，但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展现出了务实、担当和专业的一面。秦墨让陈默留意收集这些干部的更详细资料，并创造机会与他们进行更深入的个别交流。他要逐步搭建一个想干事、能干事、值得信赖的工作团队。
当然，秦墨也清楚，调整干部是极其敏感的事情，必须慎之又慎，讲究策略和时机。在当前立足未稳的情况下，不宜进行大规模调整。他的策略是：对于看准的、岗位关键的干部，在时机成熟时，通过正常的组织程序，小幅度、渐进式地进行调整，做到“润物细无声”。首要目标，是先把发改委、财政局、审计局、纪委监委等核心部门的班子配强配优，确保政令畅通和监督有效。
一天晚上，秦墨与陈默梳理近期工作时，意味深长地说：“小陈，用人是导向，也是政治。我们用什么样的人，不用什么样的人，下面的人都看着。我们要用的，是那些真正把心思用在干活上、用在为群众办事上的人，而不是那些整天琢磨关系、跑官要官的人。江州的风气，必须扭过来。”
陈默郑重地点点头：“书记，我明白。我会注意观察，及时向您汇报真实情况。”
窗外，江州的夜色宁静。秦墨知道，组建团队、凝聚人心是一场持久战。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出于公心，坚持原则，旗帜鲜明地支持实干者，批评慵懒者，惩处腐败者，就一定能够逐步扭转风气，凝聚起一支推动江州变革的中坚力量。选贤与能的大幕，已经拉开。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