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蕾莎善良面的虚影如同风中残烛,在巨大的焦痕上空明灭不定,淡白色的光雾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那声微弱的求助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身影变得更加淡薄,连半边清秀脸庞上的微光都黯淡了几分。她所指的“她”,不言而喻,正是由她自身无尽痛苦和复仇欲望所滋生、并在此地庞大怨念滋养下壮大的黑暗面——那个被仇恨彻底吞噬的自己。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圆形大厅的气氛骤然剧变,如同从寒冬跌入炼狱!
尖锐的警报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频的、仿佛来自地底岩浆涌动的嗡鸣,震得人心脏发麻,胸腔阵阵发闷,气血翻涌。覆盖着大厅每一个角落的铁丝网开始剧烈地颤抖、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尖锐的倒刺在震动中变得更加狰狞,部分铁丝甚至挣脱了固定,如同毒蛇般在空中狂舞。中央那片焦黑的仪式烙印,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开始汩汩地冒出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液体,液体表面泛着油光,冒着细小的气泡,破裂时释放出淡绿色的有毒雾气,落地后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坑。
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被一股更加浓烈、更加暴戾的硫磺与腐败混合的气息取代,刺鼻得让人忍不住咳嗽,鼻腔和喉咙都像是被火烧过般干涩。暗红色的灯光疯狂闪烁,明暗交替间,光影在墙壁上投射出无数扭曲的鬼影,一个庞大而扭曲的身影从那片沸腾的黑色液体中,缓缓升起,每上升一分,周围的负面能量就浓郁一分。
那依旧是阿蕾莎的轮廓,但形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身体不再是瘦弱不堪,而是膨胀、扭曲,如同被黑暗能量强行撑大,覆盖着一层如同烧焦树皮般漆黑皲裂的“皮肤”,粗糙坚硬,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沟壑,裂缝中透出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流淌的岩浆,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她的四肢变得修长而畸形,指尖延伸出锋利的黑色爪刃,闪烁着森寒的光泽。她的脸庞一半保留着烧伤的狰狞痕迹,皮肤扭曲粘连,另一半则被纯粹的黑暗笼罩,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几乎撕裂了半张脸,露出两排细密而尖锐的牙齿,牙缝中滴落着粘稠的黑色液体,眼中燃烧着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恶意与憎恨,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焚烧殆尽。
黑暗阿蕾莎!
她悬浮在半空,周身环绕着浓郁的黑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挣扎的怨灵虚影,如同被她束缚的奴隶。整个里世界的血腥与锈蚀仿佛都在与她共鸣,墙壁上的“肉壁”剧烈蠕动,地面的金属网格渗出更多暗红色液体,整个空间都在她的力量影响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甫一现身,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将那双燃烧着怨恨的眸子,首先投向了刚刚挣脱心魔的四人,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每个人的脸庞,最终,牢牢锁定在气息最为强大、也最让她感到“刺眼”的虞千秋身上。
“又来了……伪善的……窥探者……”黑暗阿蕾莎的声音沙哑而重叠,仿佛无数怨魂在同时嘶吼,带着一种直刺灵魂深处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寒冰的毒针,“你们……感受过被火焰灼烧每一寸皮肤的痛楚吗?感受过毛发被烧焦、肌肉被熔化、骨骼被炙烤的滋味吗?感受过被至亲之人微笑着推向地狱的绝望吗?”
她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谢临川,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你……内心藏着背叛的冰冷……被最信任的人推入深渊……和我们一样……是受害者……但你也渴望过复仇……不是吗?你和我们……本质上是潜在的……刽子手……”
目光转向瑟瑟发抖的小林,带着贪婪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藏品”:“恐惧……懦弱……对未知的胆怯……对失败的逃避……正是滋养我们的……最美味的食粮……你内心的阴暗……比这黑暗更浓郁……”
最后落在紧握【净化结晶】的小美身上,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挑拨:“那点微不足道的微光……能照亮你内心的……阴暗角落吗?你难道……不曾怨恨过抛弃你的父母?怨恨过冷漠的院长?怨恨过这不公的世界?虚伪的善良……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这诛心之言,如同淬毒的利刃,精准地刺向每个人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试图再次撬开他们刚刚稳固的心防,让他们重新沉沦于恐惧与怨恨之中。
小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更加厉害,黑暗阿蕾莎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刚刚在幻境中的恐惧再次浮现,让他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枪。小美咬着嘴唇,嘴唇被咬得发白,虽然眼神依旧坚定,但握着【净化结晶】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泛白,那些话确实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些阴影,让她想起了孤儿院那些孤独无助的日夜。
谢临川眼神冰冷如铁,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默默调整着能量枪的输出功率,将其调到最大档位,枪口的幽蓝色光芒变得更加刺眼,他快速扫视着黑暗阿蕾莎的周身,寻找着她的弱点和攻击的时机,周身空间能量微微波动,随时准备施展防御或闪避技巧。
虞千秋面对黑暗阿蕾莎的指控,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破的恼怒或羞愧,反而浮现出一抹极其淡漠,甚至带着几分冰冷怜悯的讥诮笑容,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说法。
“刽子手?”她轻声重复,声音清冽如冰,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向前踏出一步,周身虽无磅礴气势外放,但那源自灵魂本质的魔尊威仪,却让周遭躁动的怨念能量都为之一滞,黑色雾气在她身前自动退开少许,形成一片真空区域。
“本座杀人,坦荡无愧。”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君王颁布圣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所屠者,皆有其取死之道——或为恶,或挡路,或自寻死路。本座之道,乃自在逍遥,凌驾众生,何须向你等怨念聚合之物解释?”
她看着黑暗阿蕾莎,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困于井底、却对着天空咆哮的青蛙,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漠然与轻蔑:“你等所见,不过是自身狭隘的痛苦与仇恨,将其无限放大,便以为是世间全部。可笑至极。”
“倒是尔等,困于方寸之地,沉溺于过往伤痛,将自身痛苦转化为伤害他人的利器,化为毒害他人、亦毒害自身之怨火。不得超生,不得解脱,只知徒劳嘶吼,宣泄着无能的愤怒,可笑,更可怜。”
这一番话,并非正义凛然的斥责,而是基于一种更高层次力量与心境对沉沦者的俯视。没有激昂的情绪,只有纯粹的事实陈述,但其杀伤力,远比任何道德批判都要巨大!
“闭嘴!!!”黑暗阿蕾莎被彻底激怒了!虞千秋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怜悯,比任何锋利的武器都更能刺痛她敏感而扭曲的神经!她不需要怜悯,尤其是来自一个同样沾染黑暗的“同类”的怜悯!这是对她所有痛苦的亵渎!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尖锐刺耳,如同无数玻璃碎片在同时碎裂,周身暗红色的能量如同火山爆发般汹涌而出,黑色雾气瞬间暴涨,将整个大厅都笼罩其中!
整个仪式大厅彻底活化!墙壁上的铁丝网如同活蛇般疯狂窜出,带着尖锐的倒刺,从四面八方刺向四人,速度快得如同闪电;地面沸腾的黑色液体中,伸出无数只由怨念构成的、焦黑的手臂,手臂上布满烧伤的痕迹,指甲乌黑尖锐,抓向他们的脚踝,想要将他们拖入无尽的黑暗;空气中凝聚出无数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
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无差别覆盖,避无可避!
“动手!”谢临川低喝一声,声音沉稳有力,如同定海神针。手中能量枪瞬间喷吐出粗壮的幽蓝色能量束,如同利剑般精准地射向那些袭来的铁丝网和黑色手臂,能量束所过之处,铁丝网瞬间被熔断,黑色手臂化为黑烟消散,暂时为众人开辟出一片安全区域。他同时不断移动脚步,周身空间泛起淡淡的涟漪,利用有限的空间扭曲技巧,在小范围内偏转、迟滞那些密集的黑色火雨,为小林和小美创造闪避空间。
“小林,保护小美,干扰靠近的敌人!”谢临川快速下令,目光始终锁定着黑暗阿蕾莎,不敢有丝毫松懈。
“明白!”小林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举起手中的电磁手枪,虽然因为紧张导致准头依旧不佳,但连续不断的射击还是能对靠近的怨念手臂和部分铁丝网造成一定的阻碍和驱散效果,偶尔命中的子弹会爆发出微弱的电火花,让黑色雾气一阵翻腾。
小美则将【净化结晶】高高举起,闭上眼睛,将自身坚定的求生信念、对善良阿蕾莎的同情,以及对黑暗与仇恨的抗拒,全部灌注其中!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阿蕾莎!不要被仇恨吞噬!还有人愿意帮你!痛苦不是伤害他人的理由!”
嗡——!
【净化结晶】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如同在血腥地狱中开辟出一方净土。光芒以小美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所及之处,那些汹涌的黑色雾气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伸出的怨念手臂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为黑色的液体滴落,袭来的铁丝网也仿佛被灼烧般冒出青烟,动作变得迟缓、僵硬,倒刺上的黑色火焰瞬间熄灭。光芒更是直接照射在黑暗阿蕾莎身上,让她周身的暗红色光芒一阵紊乱、黯淡,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鸣,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缩了少许。
“可恶的……光芒!我讨厌这种味道!”黑暗阿蕾莎怒吼着,眼中的憎恨更加浓郁,她猛地挥手,将更多的铁丝网和怨念能量集中向小美,显然将这个散发着“刺眼”白光的女孩视为了最大的威胁。
而虞千秋,则是这场战斗的主攻手,也是四人中唯一能与黑暗阿蕾莎正面抗衡的存在。
她甚至没有动用刚刚修复不久的轮回珠,对付这种级别的怨念聚合体,还不需要她底牌尽出。面对黑暗阿蕾莎操控的里世界攻击,她双手结印,动作快如幻影,周身黑色魔气升腾,却并非散乱的外放,而是凝聚成一道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剑气与掌印,带着斩灭一切的威势。
“破!”
她并指如剑,一道手臂粗细的黑色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将迎面而来的大片黑色火雨从中斩开,火焰碎片瞬间湮灭,剑气余势不衰,带着凌厉的锋芒,直逼黑暗阿蕾莎本体!
“镇!”
她翻掌下压,一只巨大的魔气掌印凭空出现,掌印上布满古老的魔纹,带着镇压一切的威势,轰然落下,将下方沸腾涌来的黑色液体硬生生拍回地面,液体飞溅,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深坑,暂时平息了怨念手臂的涌出!
她的攻击精准、高效,带着一种庖丁解牛般的从容。她并非以力硬撼,而是以更高的能量层级和对负面力量的深刻理解,瓦解、拆解黑暗阿蕾莎的攻击。她的魔气,本质远超这片里世界怨念的层级,如同君王面对乱臣贼子,带着天生的压制力,让黑暗阿蕾莎的力量发挥不出十成。
黑暗阿蕾莎越打越是心惊,越是愤怒。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怨恨之力,在对方面前似乎效果大打折扣。那些能轻易侵蚀常人灵魂的低语和恐惧投射,对那个冷漠的女人毫无作用;而那些足以摧毁钢铁的物理和能量攻击,又被对方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易化解。对方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无论她如何攻击,都无法撼动分毫。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黑暗不受影响?!你明明和我一样!都沐浴在黑暗之中!”她不甘地咆哮,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操控着更多的铁丝网和怨念能量,如同狂潮般涌向虞千秋,黑色雾气凝聚成巨大的触手,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虞千秋在漫天攻击中衣袂飘舞,步伐玄奥,如同闲庭信步,总能间不容发地避开致命攻击。铁丝网擦着她的裙摆飞过,黑色触手在她身前寸寸断裂,黑色火焰无法靠近她身周三尺之内。她看着状若疯狂的黑暗阿蕾莎,眼神依旧淡漠,如同在看一场无趣的闹剧。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尔等怨念,不过是被困于此地法则下的可怜产物,依托于他人的恐惧与痛苦而存在,也配撼动本座魔源?”
她抓住一个黑暗阿蕾莎攻击的空隙——黑色触手尚未合拢的瞬间,身形如同鬼魅般突进,脚下魔气涌动,瞬间跨越十余米的距离,避开了数道缠绕而来的铁丝网,直接拉近了与黑暗阿蕾莎的距离。她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一拳轰出,最纯粹、最凝练的魔元凝聚于拳锋之上,形成一层淡淡的黑色光膜,带着碾压一切的力量!
“轰!!!”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黑暗阿蕾莎周身的护体怨念力场上!那足以抵挡谢临川能量枪持续射击的力场,在虞千秋这蕴含魔尊本源意志的一拳之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碎裂声!
暗红色的能量碎片四散飞溅,如同破碎的琉璃,黑暗阿蕾莎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声音穿透了黑色雾气,震得人耳膜生疼。她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击在后方的铁丝网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铁丝网瞬间凹陷、断裂,无数铁丝飞溅四射!整个大厅都在这股冲击力下剧烈摇晃,地面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她身上的焦黑“皮肤”裂开更多更深的缝隙,暗红色的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黑色雾气迅速收缩,笼罩在她周身,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眼中的憎恨之火也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