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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美利坚望族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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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6月中旬,华盛顿,白宫战情室

气氛凝重。国务卿科德尔·赫尔刚刚念完美国驻法国大使发来的紧急电报,内容令人难以置信:法国新任总司令马克西姆·魏刚将军,在军事上已完全绝望,正在公开胁迫总理保罗·雷诺领导的政府向德国投降。

“军队…威胁政府…投降?”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坐在轮椅上,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震惊、荒谬和极度困惑的表情,他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无法理解其中的逻辑,“在我的认知里,历史上发生政变,通常是军队里的主战派推翻主和派,逼着国家继续打下去。怎么到了法国这里,完全反过来了?军队成了最大的投降派?这个世界…真是彻底颠倒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对历史惯性的巨大错愕。

他转向赫尔,问了一个现实的问题:“科德尔,以你的判断,法国政府还能撑多久?”

赫尔国务卿面露难色,摊了摊手:“总统先生,您知道的,我对军事一窍不通。这种专业的战略预测,恐怕得请教马歇尔将军。” 他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陆军参谋长乔治·马歇尔将军。

马歇尔将军面色严峻,他立刻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欧洲地图前,拿起教鞭,用冷静、专业的口吻开始分析,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锤子敲在人心上:

“总统先生,国务卿先生。法国战局崩溃的速度,远超我们最悲观的预期。自从德军A集团军群在色当突破后,战局就已经决定了。”

他的教鞭划过地图:“北方,英法比联军主力在敦刻尔克虽侥幸逃生,但已丧失所有重装备,短期内毫无战斗力。南方,魏刚将军仓促组建的‘魏刚防线’不堪一击,德军正从多个方向长驱直入。更重要的是,”他的教鞭指向法国南部边境,“西班牙的佛朗哥虽然名义上中立,但亲法西斯,随时可能对德开放边境或直接参战;意大利的墨索里尼已经对法宣战,正在阿尔卑斯山方向施加压力。法国已陷入三面受敌、孤立无援的绝境。”

马歇尔放下教鞭,看着罗斯福,给出了冷酷的结论:“基于德军目前的推进速度、法军士气的彻底崩溃以及战略态势的绝对劣势,我的专业判断是:法国政府的有效抵抗,最多只能持续到六月底。七月初,我们将看到巴黎的陷落和法国政府的正式投降。”

“六月底…号称拥有‘世界第一陆军’的法国…”罗斯福喃喃自语,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有嘲讽,有悲哀,更有深深的忧虑。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马歇尔,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也是他内心深处最担忧的问题:“乔治,如果…我是说如果,美国被迫卷入欧洲地面战争,我们的陆军,在面对德国这样的对手时,表现会比法国人强吗?我们有可能打赢吗?”

这个问题极其尖锐,战情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马歇尔。

马歇尔将军站得笔直,没有任何回避,他以军人特有的坦诚和责任感,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情沉重的回答:“总统先生,请允许我直言不讳。如果明天就把我们现有的、未经充分训练和装备的陆军师投送到欧洲战场,与德军正面交锋…结果不会比法国人好多少,甚至可能更糟。我们会在德国人的装甲突击和空地协同战术下迅速溃败。”

他看到罗斯福的脸色阴沉下去,立刻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有力:“但是,总统先生,这绝不意味着我们没有胜利的可能!决定战争最终胜负的,不仅仅是士兵的勇气和战术,更是国家的工业潜力、人力资源和战略耐力!”

他走到美国地图前,语气充满了信心:“在工业产能上,美国拥有碾压德国的绝对优势!我们的汽车厂可以转产坦克,我们的飞机厂可以源源不断制造战机,我们的船坞下饺子的速度远超德国。我们缺的不是机器,是时间!是时间将这些工业实力转化为战场上的装备,是时间将我们的青年训练成合格的战士。”

他最后总结道:“所以,问题的关键不是‘能不能打赢’,而是‘需要多长时间准备才能打赢’。我们需要时间来完成全国总动员,需要时间训练出数百万大军,需要时间让我们的‘民主兵工厂’全速运转。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胜利必然属于我们。而当前最重要的战略,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为美国争取到这段最宝贵的备战时间!”

罗斯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马歇尔冷静而客观的分析,既指出了严峻的现实,也指明了希望所在。他用力点了点头,下达了明确的指令:“乔治,你的分析非常清晰。我命令你,立即着手制定一个全面的陆军扩编和现代化装备计划!要确保,当美国小伙子们踏上欧洲战场的那一天,他们手中的武器是世界上最精良的,他们的训练是世界上最扎实的!我不要他们像法国人一样溃退,我要他们成为碾碎纳粹战争的利剑!”

“是!总统先生!我保证完成任务!”马歇尔肃然敬立。

这时,赫尔国务卿又提出了一个紧迫的政治问题:“总统先生,法国投降在即。我们需要一个能代表‘继续战斗的法国’的象征,一面旗帜。我们不能让英国控制法国主站派,我们需要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在我们手里。”

罗斯福立刻明白了赫尔的意图,他沉吟道:“你看好谁?”

“法国海军总司令,让·弗朗索瓦·达尔朗上将。”赫尔明确地提出人选,“他掌握着法国海军这支强大的、基本未受损失的力量。如果他能站出来反对投降,宣布率领舰队继续与英国并肩作战,其政治和军事意义将远超其他主站派。他对投降政府的那帮人影响力也更大。”

罗斯福的眼睛亮了起来,这确实是一步好棋。但他也深知其中的风险与不确定性:“达尔朗…他是个复杂的角色,极度傲慢,有强烈的保皇党倾向,而且对英国充满不信任。说服他,比说服戴高乐要难得多。但值得一试!科德尔,你立刻通过最秘密的渠道,设法接触达尔朗。向他阐明利害:如果法国海军落入德国之手,地中海和大西洋的局势将彻底改变;如果他选择站在我们一边,自由世界将永远铭记他的功绩,美国将为他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是,总统先生。”赫尔领命。

会议结束。罗斯福独自留在战情室,望着窗外。他知道,法国的陷落已不可避免,美国的参战也越来越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暴风雨彻底来临前,加固好自己的船,找到更多的同行者,并为那个必将到来的决战之日,准备好一支足以扭转乾坤的力量。马歇尔的答卷,将决定美国未来的命运。

1940年6月16日,法国波尔多,临时政府所在地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保罗·雷诺领导的法国政府在内外交困下已宣告垮台,年逾八旬的菲利普·贝当元帅,这位第一次世界大战凡尔登的英雄,受命组阁。消息传出,主和派弹冠相庆,而主战派如坠冰窟。

在临时政府一间简陋的办公室里,夏尔·戴高乐准将,这位身材高大、神情倔强的年轻将领,站在他昔日的恩师、如今的新政府首脑贝当元帅面前,两人之间隔着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鸿沟。空气中弥漫着失望、愤怒和决绝。

“老师!”戴高乐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您真的决定要走上这条路吗?向希特勒乞和?法国还没有输!我们还有广袤的北非殖民地!我们可以将政府迁往阿尔及尔,依靠海军和海外领土,继续战斗!就算本土暂时沦陷,我们也可以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开展游击战,让德国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泥潭!投降?这是耻辱!是将法兰西的灵魂拱手让给纳粹!”

贝当元帅坐在椅子上,显得异常苍老和疲惫,但眼神中却有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坚定。他抬起手,制止了学生的慷慨陈词,声音沙哑而低沉:

“夏尔,我的孩子,你太年轻,太理想主义了。” 他指了指窗外,“你看看这个国家!看看我们的人民!经历了上一次大战的屠杀,还有谁愿意打仗?‘白羽毛’的羞辱(注:一战时英国妇女向未参战男子赠送白羽毛以示懦夫)让整整一代法国男人对战争充满了恐惧和厌恶!军队的士气已经崩溃了,魏刚的报告说,很多部队一触即溃,甚至成建制地投降!再打下去?我们连谈判桌上最后一点筹码都会输光!到时候,德国人会像对待波兰一样对待法国,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现在上台,不是为了一己的荣耀,是为了在废墟中尽可能地为法国保住一点元气,争取一个‘体面’的结局,避免更可怕的毁灭!这是现实政治,不是骑士小说!”

“现实政治?体面的结局?”戴高乐嗤之以鼻,脸上充满了悲愤和鄙夷,“和希特勒讲体面?老师,您这是自欺欺人!您所谓的‘体面’,就是让三色旗在卐字旗下降下,就是让德国秘密警察在巴黎街头横行,就是让法国的工厂为德国的战争机器服务!这不是拯救法国,这是在签署法兰西的死亡证书!您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贝当元帅的耐心终于被耗尽,尤其是戴高乐最后那句“历史的罪人”,深深刺痛了他。他猛地一拍桌子,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因极致的愤怒而涨红,用尽全身力气厉声斥责道:

“放肆!夏尔·戴高乐!你懂什么?!你以为靠着一腔热血和几句口号就能拯救法国吗?你把战争当成什么了?一场浪漫的冒险吗?!你去北非?你去英国?你那是要把法国拖入一场毫无胜算、永无止境的战争深渊!你会让整个法兰西民族为你的个人英雄主义殉葬!英国?他们自身难保!美国?他们远在天边!你所谓的‘自由法国’,只会是一个流亡的、可怜的象征,最终会被碾碎在历史的车轮下!你才是要把法国推向万劫不复的罪人!我现在命令你,立刻收起你那些危险而不切实际的想法,留在政府内,履行你的职责!”

面对恩师这番近乎诅咒的怒吼,戴高乐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贝当一眼,那眼神中不再有愤怒,只剩下一种彻底的、令人心寒的疏离和决绝。他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

“老师…”戴高乐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钢铁般的坚定,“您选择了您认为正确的路。而我,将选择我认为荣誉的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法兰西的旗帜蒙羞。我走了。”

他整理了一下军装,挺直身躯,向贝当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但这一次,不是下属对上级的礼节,而是诀别。

“你要去哪里?!”贝当厉声质问,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伦敦。”戴高乐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然后,去阿尔及尔。只要一息尚存,只要世界上还有一寸土地飘扬着自由的法兰西旗帜,战斗就绝不会停止。再见,元帅先生。”

说完,戴高乐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没有回头。

“夏尔!你给我站住!戴高乐!”贝当在他身后咆哮着,但回应他的,只有戴高乐坚定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沉重的大门关闭的巨响。

办公室里,只剩下贝当元帅一人,颓然坐回椅子上,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他知道,他最欣赏的学生,已经与他、与即将诞生的维希法国政权,彻底决裂了。一场分裂法国的内战,已在无形中拉开序幕。

几天后,戴高乐飞抵伦敦,在bbc广播电台发表了着名的《6月18日呼吁》,举起了“自由法国”的战旗。而贝当,则领导法国与德国签署了停战协定。

这对师生的决裂,不仅是个人关系的悲剧,更是法兰西民族在危亡关头两种命运的选择。贝当选择了“保全”肉体而牺牲灵魂的妥协,戴高乐则选择了为灵魂的自由而进行看似绝望的抗争。历史,将在战火中检验谁的选择,才能真正代表法兰西的荣耀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