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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凡人知命 > 第108章 暗网·独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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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灵斋后院,静室。

韩元昊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丝因长时间神识消耗而产生的疲惫,迅速被沉静取代。身前,那面青灰色的“地听仪”主阵盘静静悬浮,核心的共鸣晶石流淌着温顺的淡金光晕,与他的神识保持着一种近乎呼吸般的微妙共鸣。

三日不眠不休的推衍与调试,主阵盘与那五十枚子符石之间的联系,已如臂指使。他心念微动,阵盘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宽大的袖袍之中。是时候,将这张“网”撒出去了。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推开静室的门,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月光吝啬地洒下,勾勒出他挺拔如山岳的背影,肩宽腰窄,墨青色的长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不显飘逸,反添几分沉凝。

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将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切细微动静尽收心底。墙根下虫蚁的窸窣,远处屋檐野猫弓起的背脊,乃至空气中尘埃的浮动,都清晰无比。这便是《大衍诀》第二层带来的感知,远超同阶修士的敏锐。

他不需要帮手。此事关乎根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有些精细活,交给旁人,他反而不放心。

第一步,是确定最佳的布设节点。

他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如同幽灵般在青竹巷内缓步穿行。目光看似随意扫过斑驳的墙面、湿滑的石板路、以及那些因战火而略显歪斜的房檐屋角。指尖偶尔会看似无意地拂过某些特定的位置——巷口那株老槐树虬结的根部、李记杂货铺墙角第三块微微松动的青砖、金风阁后巷一处不起眼的排水孔洞……

每一次触碰,都有一缕极其微弱的庚金灵力探出,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感知着地脉之气的流向、环境灵力的稀薄程度,以及材质的结构。脑海中,一幅立体的青竹巷结构图正飞速构建、完善,一个个闪烁着微光的潜在布设点被标记出来。

他选择的点位,往往刁钻而隐蔽。既要保证能有效接收主阵盘发出的探测“涟漪”,又要考虑子符石隐藏的天然合理性,避免被行人无意破坏,更要避开那些灵力自然汇聚或容易产生干扰的区域。

约莫一炷香后,整条青竹巷及其周边三里范围内的最佳布设方案,已在他心中成型。

行动开始。

他首先来到墨灵斋本院。身形一晃,便如狸猫般翻上屋檐,足尖点在瓦片上,未发出一丝声响。在一处因年久失修而略有凹陷的瓦片下,他袖袍一拂,灰尘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露出下方的椽子。指尖金光微闪,一枚灰白色、形似普通鹅卵石的子符石,便被精准地嵌入一个早已计算好的缝隙中,随即,灰尘落下,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从未有人动过。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紧接着是墙角。他蹲下身,手指如同最灵巧的刻刀,在墙根与地面交接的苔藓层下,轻轻一抠,一块与周围环境色泽无异的“石头”便被取下,露出下方湿润的泥土。子符石被放入,那“石头”盖回,严丝合缝,连苔藓的断裂处都被他用灵力微微滋养,促其快速恢复。

他的动作极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每一个步骤都精准无比。撬动石板,挖掘浅坑,放置符石,回填掩盖,处理痕迹……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如同演练了千百遍。强大的神识不仅用于警戒,更精细地操控着每一分力量,确保不留下任何人为的痕迹,连最细微的灵力波动都被死死锁在体内,未曾外泄分毫。

夜色是他最好的掩护,而他的谨慎与技艺,则让这掩护天衣无缝。

一枚枚子符石,如同被无形之手安放的石子,悄无声息地落入预定位置。屋檐阴影下,墙根裂缝中,废弃花坛的泥土深处,甚至某处石桥墩的水线之下……它们完美地融入环境,成为了青竹巷本身的一部分。

在布设到金风阁后巷时,韩元昊的动作微微一顿。

神识感知中,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明显窥探意味的灵力波动,从巷子另一端传来,一闪而逝。

他眼神微冷,身形瞬间融入身旁一株古树投下的浓重阴影里,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顽石。

片刻后,一个瘦小的灰色身影,如同地鼠般从巷口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打量着金风阁的后墙。那人修为不过练气五六层,动作间带着散修特有的油滑与谨慎,指尖萦绕着微弱的灵力,似乎在感应墙内法阵或是查看有无漏洞。

百炼宗的外围眼线。果然贼心不死。

韩元昊并未立刻出手,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此刻布设子符石才是首要,打草惊蛇反为不美。他记下了此人灵力波动的特征和窥探的习惯位置,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滑去,绕开了这片区域,继续未完的布设工作。

一个多时辰后,当月色略偏西时,最后一枚子符石,被嵌入正气轩门前石狮底座一道天然的石缝中,并以尘土封好。

五十枚子符石,尽数各就各位。

韩元昊没有停留,身形几个起落,便回到了墨灵斋静室。

石门无声合拢。他盘膝坐下,袖袍一拂,地听仪主阵盘再次悬浮于身前。

双手掐诀,神识如同决堤洪水,轰然涌入阵盘核心!

“嗡——”

一声低沉却悠长的鸣响,仿佛源自地底深处。主阵盘瞬间亮起,表面那些繁复的凹槽回路中,淡金色的流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核心的共鸣晶石光芒大放,一股无形无质、却与周围地脉完美契合的奇异波动,以主阵盘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瞬息间覆盖了整个布设区域。

韩元昊闭上双眼,全部心神都沉入与阵盘的连接之中。

刹那间,一幅无比清晰、立体、动态的网格图景,在他“眼前”豁然展开!

五十个稳定的光点,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按照特定的规律分布在网格之中,代表着所有子符石的位置。它们与主阵盘之间,由无数条细微不可查的“涟漪”连接着,构成了一张覆盖青竹巷的无形大网。

大部分区域是暗淡的,代表着凡俗或灵力沉寂之物。但网格中,也开始浮现出一些或明或暗的光点。巷口老槐树下那户人家内,一个淡黄色的光点缓缓移动,强度约在炼气四层;更远些,几个微弱的光点聚集,似乎是刚引气入体的学徒在熬夜用功……

地听仪,正式启动!

也就在这时,网格图景的边缘,靠近金风阁后巷的区域,那个熟悉的、带着一丝阴冷气息的白色光点,再次出现了!

它如同夜晚出没的耗子,沿着金风阁的后墙,缓慢而执着地移动着,时停时走,窥探的意图昭然若揭。

韩元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心念一动,主阵盘与自身神识的连接更加紧密。他锁定那个白色光点,不仅能感知其位置和强度,甚至能模糊地“听”到其移动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变化,以及那因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悄然起身,再次融入夜色。

这一次,他不再需要凭借肉眼和神识一点点搜索。地听仪的网格图景如同最精确的导航,清晰地为他指引着目标的方向和距离。他如同暗夜中的猎手,沿着屋顶和墙檐的阴影快速移动,每一步都落在最不会引起注意的位置,完美避开了所有可能被察觉的角度。

很快,他再次接近了金风阁后巷。

那个炼气修士对此一无所知,依旧专注地贴着墙壁,试图找到些什么。

韩元昊隐身于高处,冷漠地俯瞰着下方。他没有立刻动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观察落入网中的飞虫。

直到那修士似乎一无所获,悻悻地转身,准备溜走的那一刻——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骤然降临,将他周身丈许范围内的空气都仿佛冻结!

炼气修士身形猛地僵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放大。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连喉咙肌肉都无法控制,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那股威压不仅仅作用于身体,更直接撼动了他脆弱的神魂,让他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一道身影,如同从黑暗中凝结而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月光勉强照亮来人的下半张脸,紧抿的唇线和硬朗的下颌透着冷峻。而那双在阴影中的眸子,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是被其目光扫过,炼气修士便感觉神魂都要被冻裂。

“百炼宗的?”低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炼气修士浑身筛糠般抖动,在那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恐怖的灵压面前,他连撒谎的念头都无法凝聚,只能拼命地、幅度极小地点着头。

“回去传话。”韩元昊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对方心神,“青竹巷,不欢迎窥探之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若再让我‘看’到你,或你的同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骤然加剧、几乎要将对方神魂碾碎的威压,已然昭示了后果。

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炼气修士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烂泥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衣衫,身下甚至洇开一小片湿痕。他惊恐地抬头,眼前却已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夜风和远处隐约的更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