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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阴间。

灰蒙蒙的雾气中,白无常正领着一队新死的鬼魂慢悠悠地往酆都城走。

忽然,他抬头瞥向斜上方的虚空。

只见那里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门户,一只只剩半个身子的五浊雾鬼 “噗通” 一声掉了下来,砸在路边。

白无常怒骂一声:“哪个狗东西又乱丢垃圾下来!”

那雾鬼见到这么多新鲜魂魄,独眼里顿时冒出贪婪的光。

它挣扎着伸出雾状触须,就要抓向最近的鬼魂。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白无常。

“你大爷的,老子的鬼也敢抢!”

话音未落,他抬手挥出手中白色长棒。

长棒顶端挂着的铜铃随风作响,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怪音。

五浊雾鬼顿时动作一滞。

下一瞬,白无常一棒敲下,雾鬼当场炸散成缕缕青烟,被长棒末端的铜铃吸了进去,连点渣都没剩下。

他还不解气,对着空中早已闭合的门户又骂了几句。

这才挥了挥手中哭丧棒,“都愣着干什么?接着走!”

......

顾舟回到营地时,只见篝火旁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都是先前跟着千鹤道长出去寻人的。

除此之外,整个商队的人过半都死在了五浊雾鬼之手。

一番询问后才知,千鹤道长寻人时往另一侧走了。

他们遇到了一只风流鬼,先前撒尿失踪的男人早已被榨干了身体。

千鹤道长将那风流鬼斩除后,便带着人回来。

哪知营地这边也遭了难,顿时颇感自责。

直到顾舟提起那块刻着 “蜕仙盟” 的木牌,千鹤道长的自责才被惊怒取代。

“这么说来,这只五浊恶鬼很有可能便是他们的杰作!”

顾舟趁机追问:“道兄,这蜕仙盟究竟是何来历,可否细说一二?”

千鹤道长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每逢乱世,必有邪教兴风作浪。”

“汉末的五斗米教、元末的白莲教、明末的闻香门,乃至嘉庆年间的真空家乡教,皆是如此。”

“这蜕仙盟便是近几十年冒出来的邪派,其教义邪异至极,主张‘以魂为鼎,纳怨成仙’。”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冷意:“说白了,便是以旁门左道之术,将生灵怨念强行纳入体内修炼。”

“为了积攒足够的怨念,他们会用各种残忍手段虐杀生人,再吸收死者的怨气滋养自身。”

“这邪法看似能速成,实则极端凶险,失败率极高。”

“修成者,自称为‘秽土真仙’,法力大增,手段诡秘。而失败者,则遭怨念反噬,化作被他们称为怨奴的五浊雾鬼。”

顾舟皱眉道:“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歹毒的邪教,真乃我辈修道之人所不耻。”

千鹤道长神情复杂,缓缓开口道:“修道之途,讲究天资,更重心性。悟性、根骨、心志、气运,缺一不可,方能入道。故而真正能踏上修行之路者,少之又少。”

他顿了顿,叹道:“可这‘蜕仙盟’却不同。他们门槛极低,只要愿意入教,皆可授法。那些活在乱世之中的百姓,生计艰难,怨气滋生,最是容易被鬼神邪说蛊惑人心。”

顾舟轻轻点头:“道兄此言不无道理。归根结底,还在于这乱世人心浮动。若人人丰衣足食,家宅安宁,又岂会轻易投身歧途?”

说到此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如此说来,那五浊雾鬼出现在这片山林,会不会与前方的任家镇有关?”

千鹤道长沉吟片刻,认真点头:“不无可能。逍遥道友,若真如你所料,待到了任家镇,还望容我先去寻我师兄,将此事禀告于他,或可早做防备。”

顾舟朗声一笑:“道兄尽管去便是,不必顾虑我。”

二人言至于此,不再深谈。

此时已是夜深,残火将熄,众人也渐渐沉寂下来。

顾舟闭上双眼,盘膝入定。

不多时,睡意袭来。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仿佛飘浮在九天之上,俯瞰着苍茫大地。

只见滔滔洪水肆虐人间,百姓哀鸿遍野。

一个身披蓑衣的高大身影正率领万千民众开山凿渠。

那人手持一柄泛着青光的神斧,每劈下一斧,山岳便为之让路,河道随之改向。

“息壤!”

他一声令下,随从捧出散发着五彩神光的泥土。

这神土入水即涨,转眼间便在洪流中筑起巍峨堤坝。

忽然画面一转,但见九条恶蛟在云间兴风作浪。

男子踏浪而起,手中神斧化作千丈青光。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后,八条恶蛟伏诛,唯有一条侥幸遁逃。

其立于云端,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突然若有所觉地抬头与顾舟四目相对。

顾舟心头剧震,正欲细看时,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洪水退去,九州安定,男子已从治水英雄成了天下共主。

宫殿巍峨,红绸高挂,正是纳妃大典。

那新妃云鬓花颜,嫁衣如火,低眉敛目间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妖异之气。

可本该洞房花烛的夜晚,男子却独自站在九鼎之前,抚摸着鼎身上镇压水脉的符文,眉宇间尽是沉郁。

画面一转,新妃独坐婚床。

红烛高烧,映得她面容半明半暗。

透过烛光,隐约可见其眼中闪过一丝金色竖瞳。

看着这张脸,顾舟心中猛然一震。

那女子的容貌,竟与他背后秀女图中的那位娘娘一模一样。

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唇角带笑,娇媚中透着威仪,分明就是画中之人走出了画卷。

他尚未来得及细想,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春宵苦短,大王……还不快来,帮臣妾治治水?”

言罢,那妃子纤指一勾。

香风拂面,顾舟只觉天地颠倒,眼前红纱漫卷,竟已被她扯入喜帐之中。

帷幔低垂,红烛映影。

她缓缓解下罗衣,露出雪肤胜雪、曲线玲珑的玉体。

山峰高耸,平原坦荡,沟壑幽深。

“嘶……好冰!”

被刺骨的寒意包裹,他下意识低呼,触感冰彻骨髓,仿佛堕入寒潭。

短暂的适应后,帷帐轻摇,榻间响动频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