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身,眼中寒光爆射,对着身后五百名早已按捺不住杀气的兄弟说道:
“第一队,一百人,给俺把火头点起来,粮仓是头号目标。烧,狠狠地烧,还有那些营房、马厩、能点着的都给俺点了。”
“第二队,一百人,城墙,给俺摸上去,悄没声地把上面打瞌睡的蠢货收拾了。占住墙头,弓箭给俺备好,看见下面有聚堆想反抗的,就给俺射。”
“剩下的人,跟俺老张走。”
张飞握紧了手中冰冷的丈八蛇矛,矛尖在惨淡的月光下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
“咱们去会会那牛辅小儿,掀了他的被窝。”
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三队人马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迅速散开,扑向各自的目标。
第一队如同最熟练的纵火犯,动作迅捷而精准。
他们避开主道,在营盘的阴影里穿梭。
目标直指内城深处那座巨大的粮仓。
干燥的草垛和木制仓壁上,火把一扔。
“轰。”
赤红的火舌猛地窜起,瞬间将粮仓化作一座巨大的火炬。
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内城映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附近的营房、存放杂物的棚屋也接连被点燃。
火势借着夜风,发出噼啪爆响,迅速蔓延开来,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
内城的城墙比外关矮上不少,守备更是松懈得令人发指。
一百名张飞军如同壁虎般贴着墙根阴影移动,利用绳索和简易抓钩,悄无声息地攀上墙头。
城墙上值夜的牛辅军稀稀拉拉,大多抱着兵器在打盹,甚至有人鼾声如雷。
寒光在火光映照下倏然闪过,锋利的环首刀抹过咽喉,冰冷的矛尖刺穿胸膛……
第二队的动作干净利落,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内城城墙的制高点,已悄然易主。
弓箭手迅速占据垛口,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对准了下方混乱的营地。
张飞一马当先,率领着剩余的三百精锐,如同出闸的猛虎,直扑牛辅的中军大营区域。
令他几乎要笑出声的是,堂堂主将营盘外围,竟然连最基本的鹿角和寨门都没有设置。
只有几道象征性的木栅栏歪歪斜斜地立着,形同虚设,士兵们轻松推开栅栏,如入无人之境。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从营盘角落的阴影里踉跄走出,显然是被尿意憋醒的老卒。
他揉着惺忪睡眼,借着远处粮仓冲天的火光,猛然看清了眼前这群杀气腾腾的“狼骑”,那狰狞的面孔绝非自家兄弟。
“你…你们是什么人?”
老卒的惊呼带着变调的恐惧。
张飞眼中凶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
“杀!”
话音未落,丈八蛇矛已如毒龙出洞,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洞穿了老卒的咽喉。
老卒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黑脸将军,身体软软倒下。
“杀!”
张飞身后的三百精锐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了毫无防备的羊圈。
火光摇曳,浓烟滚滚。
张飞手中的蛇矛化作一道催命的寒光,在混乱的人影中神出鬼没。
矛尖每一次闪烁跳跃,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和喷溅的鲜血。
他根本不需要什么精妙的招式,只是凭借着无敌的蛮力、惊人的速度和那股一往无前的凶悍气势,在拥挤混乱的营盘中硬生生犁开一条血路。
长矛或刺、或扫、或砸,挡在面前的人体如同被加热的刀片切开的油脂,脆弱不堪。
“敌袭,敌袭啊。”
终于,一个被惨叫声和火光彻底惊醒的哨兵,声嘶力竭地狂喊起来,拼命敲打着手中的铜锣。
刺耳的“铛铛”声在夜空中回荡。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牛辅的大营彻底炸开了锅。
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他们刚从睡梦中惊醒,衣甲不整,甚至赤着上身,许多人连武器在哪里都不知道。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更离谱的是,营地里竟混杂着近千名惊恐尖叫的女眷。
她们是西凉兵沿途从洛阳难民中强掳或低价“买”来的,此刻骤然遭遇灭顶之灾,哭喊声、尖叫声与士兵的嘶吼、垂死的哀嚎混杂在一起。
火焰在帐篷上疯狂舞动,点燃了干草、布帛,不时有浑身是火的士兵惨叫着翻滚,如同人形的火把,吓得周围的人魂飞魄散,拼命远离火光,却又一头扎进更深的黑暗。
光影剧烈晃动,黑暗中人影幢幢,敌我难辨。
“别过来,啊。”
“自己人,自己人,别杀我!”
“逃命啊!”
惊骇的狂叫此起彼伏。
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的光影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致命的攻击。
黑暗中,刀刃入肉的闷响、临死的惨呼、绝望的咒骂不绝于耳。
士兵们为了夺路而逃,互相推搡、践踏,甚至为了争夺一个狭窄的出口而拔刀相向。
自相残杀造成的伤亡,竟远超过张飞军的直接攻击。
而此刻,在内城唯一一座像样的砖石宅子里,牛辅正搂着几个衣衫半解的舞女,沉浸在宿醉的迷梦之中。
没办法,他作为董卓女婿,在洛阳的时候,只能搂着董卓的胖女儿睡觉,哪有机会这样左拥右抱,醉生梦死。
外面震天的喊杀声、凄厉的惨叫声、刺耳的锣声……
这一切,竟被厚厚的门墙和他沉沉的醉意隔绝了大半,只化作他梦中模糊的背景噪音。
他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将怀中的舞女搂得更紧了些。
牛辅军本就不是什么精锐,在董卓西凉集团中也是出了名的战力垫底,连白波军都打不过。
此刻遭遇这突如其来的夜袭,主将不知所踪,各级军官或死或逃,士兵们心中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逃啊,快跑!”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将军跑了,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逃”字,立刻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共鸣。
牛辅军“遇强则遁”的优良传统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什么军令,什么抵抗,全被抛到九霄云外。
唯一的念头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
为了逃命,他们可以撞倒袍泽,可以推开妇孺,甚至不惜向挡路者挥刀。
整个营地彻底化作一片溃逃的漩涡,将任何试图组织抵抗的微小浪花瞬间吞噬。
张飞在混乱的敌群中简直如鱼得水。
他那魁梧的身躯和狂暴的蛇矛,就是最醒目的死亡标记。
矛尖每一次寒光闪烁,都带起一蓬血雨。
他就像一头闯入瓷器店的蛮牛,将牛辅的中军营盘搅得天翻地覆,稀烂不堪。